有時我們確是要循序漸進            2010 年 3 月       明報世紀版    
 
《穿 Kenzo 的女人》將再版的消息傳出後﹐我的網站有一位訪客留言﹐她說她一生可能也過不到錢瑪莉的生活﹐但在小說內﹐可以幻想自己是她。我給這位訪客的回覆是﹕其實我和她也差不怎遠﹐錢瑪莉過的生活﹐大部分也只不過是在我的幻想中而已。
 
老實說﹐我開始寫錢瑪莉的時候才廿多歲﹐在土瓜灣上班﹐能見過幾多世面﹖當時手頭上確是沒有幾多彈藥﹐就硬着頭皮上陣去了﹐錢瑪莉她們那些「優質」、那些多姿多采的社交生活﹐那些場面、那些派頭﹐說實有幾多我是真正嘗過﹐親身參與過﹖還不是要靠自己的想像來搭夠﹖
 
 
前幾天不知為何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一次飯局的瘀事。我在九十年代中搬了房子之後﹐不時有請朋友回家吃我傭人煮得不怎美味的晚飯﹐一方面擬定客人名單﹐他們的組合﹐安排誰坐在誰的旁邊﹐會有什麼化學作用﹐對我來說是一項極有趣﹐甚至是富挑戰性的工程﹐另一方面我又可以乘機玩我的餐桌佈置遊戲﹐我那些酸枝色木筷子(請留意那個「色」字)﹐那些從東京手挽回來的無花紋水晶酒杯﹐又可派用場(須知道那個年代要找設計簡約的家庭用品談何容易﹐但一旦辛苦找到﹐就是樂趣。)。而這些飯聚也就替我日常平淡的生活添多了一點繽紛和漣漪。
 
 
我記得有一次飯後﹐我用剛買來的百靈牌蒸餾咖啡壺煲咖啡給客人﹐大家喝過後﹐在我記憶中都是木無表情﹐沒有反應。
 
現在回想起這則小事真令我汗顏不已﹐差不多在千禧年前星巴克入侵香港時我才開始喝咖啡﹐之前我從沒有喝咖啡這個習慣﹐對咖啡全無研究或心得﹐當年那個飯局﹐我究竟買了些什麼咖啡粉﹐我是憑什麼知識去判斷要落幾多分量的咖啡和水﹖我最終胡亂弄出些什麼模樣的飲料﹖為什麼在座的人客個個都木無表情﹖他們跟住在我背後講些什麼﹖我不敢想下去。
 
 
經過星巴克洗禮﹐開始愛上它的 Mocha﹐然後又轉去飲它的焦糖Macchiato﹐展開了我的咖啡旅程﹐現在我已添置了一部 Cappuccino機﹐每天喝它三四杯﹐遍嘗了各種不同的咖啡豆﹐亦喜歡到處試不同的咖啡店的各樣品種。
 
 
然而這一切的根源不是始於那次頗為羞家的自把自為﹖我們對生活的心得﹐要求﹐對優雅的嚮往﹐很多時確是需要慢慢培養﹐一點一滴把經驗積聚﹐從失敗、錯誤、失禮中學習。我們的「家長」不斷厲言疾色要港人「循序漸進」﹐有時也不是沒有道理﹐有不少事情我們確是需要循序漸進﹐不可能一按鈕就有的。
 
但我目睹國內不少情况就偏偏不是循序漸進﹐「忽然之間什麼都有了」其實也是蠻可怕的﹐下次再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