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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露!」他大聲喝叫起來,一手掩上我那已開了的大門,猛力地,粗野地,他抓揪住我的右臂。

我沒有响,猛力地掙扎,他沒有對我絲毫理會,攔着我擁吻。

「滾開!滾 …… 」我猛叫着,當他的雙唇湊近時,我向它狠狠咬下。

他鬆了開去,我見到他唇下的鮮血。

「別再碰我,聽見沒有?」我怒喝着:「別再碰我!」

「我求求妳,露露,我求求妳 …… 」他忽然發出了痛楚的低呼,那憐憫的低哀使我痴呆。

「沒有什麼可求的,但尼,」我看見他唇上淌下的血,我突地輭軟下來,聲音輭得令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們 …… 已經算了。」

「妳沒有了解我,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他等待着。

「我不會再心軟了,我知道自己。」

「難道妳連一個機會都不給我?」他深深地注視着我,「我在這兒等了七晚,這是第八天,我所想的就是這樣的一個機會。」

他那魅力的眼睛向我在烱烱閃光,但對我,它已起不了作用 —— 我對他搖着頭。

他說不出話來,用手沉默地去抹他唇上的血跡。我轉過身,再次敞開花園的鐵柵 —— 我已決定了一切,我決定回家。

當我正要進花園時,我猛然聽見他的聲音在說:

「我後天便到星加坡去了,露露,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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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陡然回過頭來,我看到了他的臉,我驟然地楞住。

「我不是騙妳,這是我到這兒來的原因,」他黯然地說。「不管妳相不相信,這是我最後的一次來見妳。」

我再也說不出話來,而且,我不知道我該說什麼。我垂下了眼,我知道我心內並不好過。

「妳不問我離開此地的原因嗎?」隔了久久,他問我。

我看着他的雙腳,我又見到了他所穿着的jeans。我緩緩搖了搖頭。

「妳真的對我這樣無情 …… ?」他啞然着。

我忍受不了他如此的說話,我再也忍受不住!

「你走吧,但尼,離開我,離開我!」我尖聲央求了,我開始哭泣。

他赫然伸出他的另一隻手來,我陡然停止哭泣;那隻右手上縛滿了紗布。

「我已經跟海倫分開了,」他苦惱地笑一笑,「這是被她割破的。妳知道是為了什麼?一切都是為了妳。」

「 ……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我睜大着我的雙眼,我不相信我的耳朵。

「我本來不想騙妳,但我知道妳一定不會原諒我,所以 …… 」他頓一頓,突地說:「我與海倫的不是愛情,一些也不是。」

「但是你們同居着。」我冷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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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有錢。」

「你的愛情為了錢?」

「因為我太窮,而且我需要錢,」他告訴我:「我在夜總會打鼓,也全憑她的介紹。我剛到香港來的時候祗有一隻小皮箱,雖然我會打鼓却連鼓棒也沒有。我在香港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我祗在各夜總會做別人的「替手」,我常常挨餓,有時餓得連眼睛也抬不起來。我怕那種生活,我希望有人幫助我,可是我總是失望 …… 」

他的眼眶蒙上了一片淚光,我呆看着他,簡直不能再說些什麼。

「然後我碰到了海倫。」他低聲說:「那晚她帶客人來宵夜,我正在台上做『替手』打鼓,她一刻不停地在下面牢視着我,後來由經理把我叫下台來。她請我吃了一頓飯,並且說明晚再來看我 —— 可是明晚他們不用我替鼓,我再也見不到她。

「後來我找到她工作的那間舞廳,我見到了她,我告訴她一切,她借了一筆錢給我,並且答應替我找一份工作,」但尼的聲音忽然哽住,「那晚我住在她那兒,第二天她立即替我找到了工作。」

我楞在晚風中,我分析不出他,我也分析不出我自己 —— 我不知道我仍愛着他?還是仍恨他?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我低聲問。

「露露,我要妳明白我,我祗要妳明白我已經夠了。」他近于哀求的聲音令我感到難過,「妳有錢,妳自然不知道挨餓的滋味,妳不知道當人餓得頭暈眼花的時候,他再也顧不到什麼叫卑鄙、什麼叫低賤了。我知道我低賤而卑鄙,但,那並不是我想要如此做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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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有許多生存的方法,人祗要不貪虛榮浮華,人就不會死 …… 」我對但尼說。

「我簡直沒有生活的條件,妳不知道,露露,我連字也不認識,妳知道我的出生嗎?」他抬起含淚的眼,牢牢地望着我,「我出生在三藩市,母親是荷蘭人,到我三歲的時候仍不知道誰是我的父親,因為我的母親祗是一個酒吧女郎。母親並不愛我,而且恨我入骨,由於本有一個商人願娶她為妻,可是當他知道她懷着不知道父親的孩子時,他放棄了她。母親開始恨我,因我破滅了她那做商人妻的美夢 …… 」

他哽住了,然後他舉起手背揩他那流下的淚衣。我再也壓忍不住那困固着的情感,我搜出手絹,抹乾了他潤濕的手背。

「從三歲開始我做人已經沒有了樂趣,母親祗供我兩餐,我沒有書讀、沒有衣穿,也沒有人照顧,我天天坐在地下渴望爸爸來要我,我以為人人都是我的爸爸,可是人人都不是我的爸爸。」但尼頓一頓繼續說:「十六歲那年,我離開母親,因為我曉得她根本不需要我,那時她已跟人同居着。我雖然知道她恨我,但我却不恨她。我幹着替人掃地的工作,一連做了三年。在那時間我學會了打鼓,那是一個退了休的樂隊老頭子免費教我的。我自幼就一貧如洗,我沒有金錢、沒有享受,所以,有時我對海倫會覺得自滿,但有時 …… 」

他不再說下去,樣子有點兒矛盾。

「有時怎麼樣? …… 」我問。

「有時我覺得我生命上缺少某一點東西,好像是需要一個人來愛我,但不是海倫的那一種,」他沉思了好一會,終於說:「 …… 是雙方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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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年代三藩市唐人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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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地我的心頭充滿了一陣暖意,那陣感覺就像我第一次察覺我愛上他時一樣。

「露露,我愛妳 —— 這是真的,」他伸手拉着我的手,「妳第一次與人打賭上來吻我,我以為妳是那種女孩子,後來才知道完全不是 …… 」

「為什麼後來又對我像待那類女孩子那樣?」我疑問着。

「因為 —— 我察覺太愛妳了。」

他拉攏我,揍唇來吻我,我驟然推開了他。

「為什麼要到星加坡去?為什麼? …… 」

「為了妳我已失去海倫給我的工作了,」他沉聲說:「我必須繼續找飯吃。」

「香港有許多夜總會,他們能用你 …… 」

「妳不知道,妳一點也不知道,」他不斷地搖頭,「我為的是想脫離目前的環境,我為的是想遺忘一切,香港不是我能久住的地方。」

「我要妳在這兒等,等着我回來,在那邊我有了生活基礎,我一定回來的,」他真誠地向我問:「妳相信我嗎?露露?」

我沉默着。久久,我問:「我不能跟隨你一起去嗎?」

「不,露露,不,」他立即制止我說:「不可能的。」

「為什麼?」我心中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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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錢,我的飛機票子還有一半欵子沒有付清。」

「要是有錢呢?」我轉了一轉眼,「你要我跟着去嗎?」。

「不。」他仍搖頭。

我呆呆望着他,他驀地說:「不要誤會,我不能讓妳跟我去挨窮。」

我垂頭不再說話,我似乎聽到他的呼吸聲。

「但尼,你不知道我能為你幹一切的事嗎?情人節的晚上就可證明一切,」我俯頭低着聲音說:「你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因為我愛你甚於我自己。」

我說着,我的眼淚順面而下。我抹去,低聲哭泣着。

「露露,」我突然感覺到他緊握着我的手,他高聲說:「那麼幫我做一件事情,答應立即幫助我!答應我,露露!」

我驚惶地抬起眼睛。「什麼事?」

「替我籌一千塊錢,」他急促地說:「明天交給我。」

「我要 …… ?」我立時驚惶失措地說:「你說什麼?」

「要錢,我要錢,」他說:「飛機票的錢我一定要付,否則我不能 …… 」

我楞然張大了嘴,他忽然驚醒。

「我不應該向妳開口,」他沉靜地說:「我真的不應該。」

我知道他沒有錢,而海倫再也不會供給他了;我知道我也沒有那許多錢,然而這是他第一次切實的懇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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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他那失神而期待的眼睛令我痛楚而再痛楚;我沉默着,我在動着我唯一的念頭 ……

「但尼,好的,」我驟然說:「我幫助你!」

「露露 …… ?」他倐然張大了雙眼。

「別多問,我做得到,我一定做得到 …… 」

我難以形容他那激動的情緒,他撲過來擁着我狂吻。

我在他的熱吻下幾乎溶化,然而我在想着 ……

我想着父親臥室內那火爐邊的保險箱,我又想着保險箱的鎖鑰藏在媽咪的首飾盒裏,祇要我向媽咪假意借首飾 ……

現在祗希望保險箱有足夠的現欵 ……

 —— 我想到了計劃,想到了令但尼相信我愛他的這個計劃;我忽然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怕了。

我決定進行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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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妳在發瘋了?露露?——」

露絲坐在我的軟床上,向我瞪出了愕然的眼睛。

「一切都是真的,下午我便離開這兒,」我鎮定地對露絲解釋:「我已替但尼籌到了一千塊錢,錢也已在昨晚交了給他;而我自己,也已訂了一張同一班機的飛機票——這是但尼所不知道的。」

「這怎麼可能,露露,他並沒有要求妳同去,而且……」

「他想的,他愛我,」我截住了露絲的聲音,然後我伸出我的手指,「看,他昨晚送給我這個——

訂婚的戒指。」

「妳一定要想清楚,妳以為妳現在仍是孩子?」露絲焦急地向我講:「妳第一得分析清楚但尼是不是值得和他共同生活的人……」

「我已經不是孩子了,所以我有決斷力,」我反駁她:「我約了他機開前一小時在機場的餐廳等我,那時候他發覺我放棄一切追隨他,他一定會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露絲嘗試再說些什麼,但我阻止了她。「別再說什麼了,露絲,他願為我而脫離海倫,難道我不能為他而脫離家庭?」

「這是不同的,妳這樣做關係妳的一生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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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他我就沒有幸福,我已嘗試過了。」

「妳打算跟他結婚?」

「是的。」

露絲想了好一會,忽然問:「要是他不肯呢?」

「不肯也得肯。」我立即答。

「露露——?」露絲赫然警覺地掩嘴叫起來:「妳難道……跟他——?」

「是的,露絲,」我極鎮定極平靜地向她點點頭。「是的,一切發生了——我並不覺得羞恥。」

她像見了毒蛇似地掩嘴尖叫起來,楞着說不出話來。

「這不是羞恥的,要是我真的在愛他。」我低聲說。

「妳錯了,露露,完全錯了。」半响她搖頭說。

「為什麼——?」我詫異着。

「他不是妳該愛的人,他不值得妳這樣做……」

「別再中傷他,露絲,妳傷害他也就是傷害我,」我截斷她的話,「沒有人能了解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以前我也不了解,現在我明瞭了他。因此即使妳再說什麼,我也不會相信。」

她張大了她的嘴,但她沒有發出聲音。

很久,她忽然說:「妳不能不讓妳母親知道這件事。」

「他們根本不知道但尼這個人,自然反對是必然的事。」我拉着露絲的手說:「沒一個人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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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星加坡去這件事,本來我也不會告訴妳,但是反正我下午立即就走了,這算是跟妳道別。」

「不,露露,不,」她驀地跳起來,亂搖着她的頭,「我要阻止,我一定要阻止。」

我一呆,隨即我沉下了臉。

我站在她面前冷冰冰地告訴她:「別想再破壞,露絲,即使妳想,妳也不會成功!」

露絲瞪着我發楞,我胸有成竹地說:「爸爸已過海上班,媽咪去吃飯打牌,直至午夜才會回來——

妳又去告訴誰?」

「我不是想告訴誰,我祗想妳冷靜地分析一下,」露絲軟弱地央求我:「露露,請妳想一想,妳跟但尼的相遇到相愛——世界上的愛情難道有這樣的簡單嗎?」

「我們的愛情建立在磐石上,露絲。」

「在沙上,妳錯了——你們的愛情在沙上,」她再三叮囑地說:「那是浮游着的,那是不鞏固的,潮一來,一切都化成烏有……」

「住嘴!露絲!」我感覺被人深深地刺了一下,我恨之入骨地問:「為什麼總要破壞我?為什麼?妳有妳的男朋友,我又有我的,我們各不相干,為什麼妳總要想法子破壞?」

我的聲音很响,她驚嚇着,她的眼眶內現出了淚光。

「我不是存着那種心,但他真的不是好人,真的不是好人……」她低微的聲音使我心煩,我陡然掩上了耳朵。

「妳可以走了,再見!」我冷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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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隔開香港和九龍的維多利亞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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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置信地站起來,她退到門邊,但我見到她仍憐憫地望住我。我不再看她,我決定我不再要見她!

她回過身去,正要出門,她忽然又轉過身來。「要不要我告訴哥哥?」

我驟然一怔——我記起他那對情感的眸子。

「不必了。」我終於搖了搖頭。

「露露——」她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她忍住了聲音。

我抬起頭來,看見她滿臉的淚光。

「祝福我吧,」我再也不能堅強起來,我柔聲說:「替我們祝福吧,露絲。」

「再見。」她抹着淚,終於她走了出去。

我坐在這臨別的、孤獨的房間內,我再也忍不住我的眼淚。……

獨自在客廳吃了飯,又將佣人差了開去;然後我趕忙奔進臥室。

我拉開壁櫃,拉出了藏在櫃內的兩隻皮箱,我再巡視房間一週,一切都已整理妥當;現在祗要等候時間……

一點正,我估計我是能有寫一封信的時間——我抓起筆,在信箋上寫了「爸爸」與「媽咪」。然後我的筆停了。

我不能再寫下什麼,他們從來沒有虧待我,我說不出盜款私奔的理由,那我該寫下些什麼?

我將紙團了,我忽然想到了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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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怎樣向他贖罪?我常常欺負他、傷害他,又不理會他的電話,但他是這樣地對我純真和懇切;現在我走了,他會變成怎樣呢?

他會仍獨自到山頂去發呆?還是怒搥着牆壁來洩恨?……

雖然我說過我要報復以雪孩子時代的仇恨;然而那是玩笑——可是現在不真成為我在向他報復了嗎?

我記得第一天在我家花園裏談話的時候我曾提及這笑話;他當時說:「我受得了!」——他真的受得了?

我想起當我察覺但尼與海倫的秘密時,我是那樣地受不了,所以要是洛生真的像露絲說的那樣愛我,我知道他也受不了。

——我忽然覺得自己犯了罪。

我終於抓起筆,在另一張信箋上寫:「洛生——我抱歉,抱歉一切的一切。」

我再也寫不出什麼,於是我簽上名。

我封上信封,寫了地址,立即奔出花園寄出了那張「紙」——我知道他收到信時,我已離開了香港,雖然如此,我總覺得好過一點。

我奔回家,套上一件外套,然後抓起那兩隻箱子。我鎖上房門,然後將鎖鑰安放在餐桌上。

我準備走了,然而正經過客廳——電話鈴在鈴鈴作响。

我想不聽那個電話,但終於我抓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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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問。

「露露?哎!急死我了,我以為妳已經去了——」那邊是露絲的氣急敗壞的聲音:「露露,妳不能去,立即打消念頭,妳不能去!」

「露絲——」我狠狠咬着唇,「別再來麻煩我好嗎?」

「不,露露,我剛才……」

「我現在走了,再見。」我準備斷線。

「請等一等,露露,我有話要告訴妳,」她着急地嚷:「妳現在到飛機場去?」

「是的。」

「在機場門口先等我一等,我立即就來,」她急匆匆地說:「記住!千萬別先進去,我立即就來。」

「好的——」我緩緩放下電話,我心底起了一團疑惑。

她想告訴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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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我僱的車子在機場停下,我拎起箱子鑽出車來。

「露露!」一聲尖叫,我望過去,已見露絲站在鐵絲網邊向我揮手。

我走過去,祗見她喘着氣,強烈的北風將她一頭的短髮吹起來,活像一堆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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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德機場外繁忙的交通網絡

 

「妳說有事告訴我?」我催促着她,「但尼在餐廳等我。」

「我早告訴過妳,我早告訴過妳!」她邊說邊在手提袋內搜出一份報紙,「我知道他不是好人,剛才回家我見到這個,所以我立即打電話給妳!」

我翻開報紙,看不出什麼,露絲急急用手一指,我見到娛樂版上登着「海倫赴星」四個字樣。還有海倫的半身照。

「——這究是什麼意思?」我陡然一驚,呆在當地。

「妳受騙了,露露?妳受騙還不知道?」露絲搖着我的身子,「但尼根本沒有跟海倫分開,海倫被聘到星加坡獻唱,她帶了但尼走,但尼騙了妳。」

「不會的!不會的!」我猛叫起來。

「海倫跟但尼同是去星加坡、同是一個地方、同是一個時間、同是一班機——難道這是巧合?」

——我的手漸漸垂下,我鬆開了手指,報紙跌在鐵絲網邊,被強風吹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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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德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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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淚直滴下來,但那比不上我心靈的創痛。——我為他犯罪、偷竊、又背離家庭;然而他騙着我,一直騙着我——多麼可笑的傻瓜,還以為他在愛着我!

「我……我被騙了,」我哽着聲音:「是的,我承認。」

露絲呆望着我,我故作無事似地向她微笑,可是我止不住我的淚。

「現在不太遲,不太遲,露露,」她親切地握着我的雙手,「妳不要哭。」

「妳走吧,露絲。」我對她說。

「為……什麼?」她楞着眼睛。

「留着我單獨在這兒吧,我不能再見任何的人,我沒有那種尊嚴了。」

「不要這樣對待自己,何必呢?」

「他為什麼要騙我呢?露絲?」我抽泣着,「他明知我愛他,但為什麼要騙我呢?」

「他不祗騙了妳,露露,」我驀地聽到她的聲音告訴我:「還有我!」

我赫然抬起了我的眼,見到她有淚光的雙眼。

「這是我的秘密,我從不告訴任何人,除了國輝……」她停了好一會,終於告訴我:「我愛他的時候比妳還早,我跟妳一樣地愛他那一型,我被他的一切所迷醉,後來他認識了我。我以為他在愛我,其實並不。」

「為什麼我並不知道?」

「——因為跟你一樣,我和他做了很不對的事情,我怕別人看出來,所以極力在別人面前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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