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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把話說得太假。」她轉頭低聲說。
「這是真的。」他知道自己常說假話,但這次卻是真的。
她不响,他又問:「我像杜唐納許嗎?」
「你的臉皮有多厚?」她笑了。
「我下巴的肉沒有他的厚,」湯美說:「所以我比他漂亮。」
她看一看他,又看一看銀幕上的明星,她覺得一點不假。——她喜歡湯美,因為他英俊;她知道外貌不是真正的原因,總之他有一種吸力,這令她不能抗拒,也不能明暸。
他也在想,他喜歡她,並不是為了她像蘇珊,要是說漂亮,比她更美的人他知道有;單是麗姐便不難看——他很難喜歡女人,多數是她們喜歡他。但是這次例外了,他不能避開她,更不能明瞭是什麼因素。——他看一看她,覺得自己像在沙灘上拾到了一顆珍珠。
「我喜歡意大利。」她說:「看那景色。」
「那是蜜月的最好地方。」他告訴她:「假如我結婚,我會帶妻子到那邊去渡蜜月。」
「假如我結婚,我也會去——」她停住了。
他轉頭來看她,她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她呆着,他也呆着。
「為什麼我忽然會想起結婚?」他驚訝了。
「為什麼我會在陌生男人面前說起結婚?」她也驚訝了。
喇叭聲悅耳响起,接着那意大利歌手的Aldila。男女主角坐在那黝暗的角落,在燭光下,他們眼對着眼,終於他們的手相觸了。
玉女痴郎電影中夜總會唱 Al Di La 的經典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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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美覺得自己正坐在酒吧的角落,那歌手正在為他們而唱,他的身邊是她——比蘇珊更美的她。
她的手正放在扶椅上,他垂下頭,看見她纖細的手指。他伸出他的手,蓋在她的手背上。
她感到熱力從他的手心傳來,她抬起頭來,看見他黑暗中的眼晴。他跟她笑了一笑。
「妳不在乎我抓着妳的手?」他問她。
她沒有回答,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覺得不應該讓一個陌生的人握她的手,但是她反抗不了。
他將她的手背翻過來,他的手心貼着她的手心,她的手中滲着汗。
「妳有男朋友嗎?」他覺得自己問得很幼稚。
她搖一搖頭。
「那很好,」他又說:「我希望妳沒有。」
「我不相信你沒有女朋友。」
「真的沒有。」他立即怔了一怔,他知道自己說了謊。
她不再開始覺得不安,她心中在暗問:「難道——他真的是我渴望遇到的那一個」?
她讓他握着自己的手,直至燈亮了。走出戲院,她看見他手中的紙袋,她認識那紙樣,她奇怪地問:
「怎麼你沒有把手袋交給母親?」
「噢——」他笑了,把紙袋遞給她,「我媽媽說這是年青人用的——所以這是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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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她睜着眼,「你是說送給我?」
「是的,」湯美笑一笑說:「我留着它難道給自己?」
她搖搖頭,但立即伸手取過了他的紙袋,拿出了手袋搖動着。貓的眼睛一左一右地擺動了,她望着它,看了很久,終於笑了。
「把妳的小手袋放進去,」他跟她說:「抓着它跟我一起走,好嗎?」
「你喜歡我抓着它?」她問他。
「是的。」
她想了一想,打開湯美的手袋,把自己的小皮包放進去,然後一隻手提着它,另一隻手讓湯美緊拉着。貓的眼睛左右地擺動,她俯頭看一看貓的眼睛,又抬頭看一看湯美的眼睛——她笑了。
他們走近巴士站,她停下;她告訴他要回去了。
「為什麼這樣早回去?」他奇怪地問。
「快十二點了,我明天一早還得上班。」她說:「謝謝你的電影,還有——你的手袋。」
「妳不能再陪我一會?」湯美着急地問:「我帶妳到一個地方去坐坐,好嗎?」
「什麼地方?」
「一個很高貴的地方,」他告訴她:「有比剛才電影裹更好的音樂,我想妳一定沒有去過。」
她思索一會。「我不能太遲回去。」
「我們祗坐半小時,好嗎?」他說:「聽一會音樂我送妳回去,妳會睡得更甜。」
佩蒂動搖了,她知道祗要遲睡半小時第二天她一定爬不起來,可是現在她却情願第二天打嗑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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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着她的手,伸手攔了一輛的士。
夜總會裹面的音樂剛奏完,他們在一角找了一個位子,他拉開椅子讓她坐下。
「替我叫最便宜的東西。」她說:「反正我們坐一會便走了。」
他替她要了橙汁,她啜一口,樂台上的歌星在唱拉丁情歌了,她轉頭去看那歌手,湯美却牢盯着她。
她回過頭來,忽然發現他那特殊的眼神。「你這樣看着我是不禮貌的。」她笑着說。
「我知道。」他回答。
「你要我到這兒來就是要我坐在這兒讓你看?」她問。
「不,」他說:「我想知道很多東西,關於妳的一切。」
「我祗是一個售貨員,」她看一看他,「化粧品售貨員。」
「這個我知道,」他問:「還有呢?」
「我家裹很窮,爸爸是個公務員,賺的錢除了供弟弟妹妹讀書外不夠開支,」她坦率地說:「所以我不得不出來找事做,我的薪水一半交給母親,另一半留給自己做衣服。我以前曾教過書。」
「教書?」他詫異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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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教一年級的小孩子,」她笑着皺一皺眉,「那些孩子真頑皮,我祇教了兩個月,聲音鬥不過孩子,喉嚨也沙了,結果我辭了那份職。」
「後來妳就担任公司的化粧小姐?」湯美問。
「不,我後來在家裡幫媽媽縫衣服,她認識服裝公司,一些容易縫的衣服就拿回來自己縫,縫衣服很吃力,但是買菜錢就賺出來了。」她繼續說:「我又替別人織過毛衣,二十塊錢一件,那是寄到外國去的,我又找過幾個孩子補英文,十五塊錢一個人,假如有十個,我便有一百五十塊一個月了。」
湯美牢牢地望着她,他難以相信她的話;他有一點感動,又有一種好像是慚愧,又像是自卑的奇異感受。
「妳真能幹。」他終於祗能說。
「窮人不幹,就得餓死了。」她說。
湯美被她的話觸動了;他很快地想到了自己。他忽然覺得很內疚,因為他自己知道配不起她;雖然她不是什麼千金小姐,她很窮——但是他配不起她,由於她純潔,而自己骯髒。
「你一定很富有,」他聽見她的聲音,「你一定沒有嚐過窮人的苦處。」
「我也是窮人,」他抬起頭,「妳不相信?」
「不相信,」她搖一搖頭,「要是你是窮人,你不會帶我到這種高貴的地方來,你也不會化四十多塊錢買一隻手袋送給一個剛認識的女孩。」
「這不能證明一切,」他忽然難以解釋,思索一會他說:「假如妳要月亮,佩蒂;而月亮能買到的話,我也會去買給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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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她呆呆地看着他。
「沒有理由,」他說:「祗是我願意,買一個月亮可能要很多的錢,我沒有錢——但我會籌起來。」
他的話聰來是那樣地可笑,然而她役有笑;她出神地望着他,在他的瞼上,她找到最真實的誠意。
「告訴我你的一切。」她說。
「我沒有父親,祗有一個母親,」他說:「我在一間洋行辦事,每個月交給媽媽三百塊......我們在這兒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什麼都沒有。」
「你在哪兒辦事?」她忽然問。
「在一問洋行。」他答。
「什麼洋行?」
「我——」他哽住了。
舞池的燈光突然熄減,黑暗中祗有舞池頂的紫光燈在暗暗地透射着一陣極藍的紫光。音樂在黑暗中响起,人聲低靜了。
「十二點了,」湯美說:「讓我們去跳舞吧。」
她隨着他步向舞池,在紫光中,她的眼睛像蒙上了一陣迷濛的藍紗。她望出去,一切是藍的,藍色的燈,藍色的音樂,藍色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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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擁抱她,他的襯衣發着奪目的光芒,他變得那樣地黝黑,他的膚色在黑暗中似乎是隱沒了。她像在夢幻中,又像在很古很古的神仙故事內。
音樂是那樣地輕柔,她覺得自己跟他正站在一個藍色的懸崖旁,下面是藍色的海,上面是藍色的月亮,藍色的虛空,藍色的海風……
他俯下臉來,她看見他圓大有神的眫子。
「——為什麼你的眼睛是籃的?」她牢望着他低聲問。
「因為我站在藍光中。」他柔聲地回答。
「我的眼睛也是藍的嗎?」她仰起臉問。
他覺得她純潔得像孩子,他點一點頭。
「是的,是藍的。」他答。
他注視她的眼,在黑暗中它藍得如此清晰,深邃有如那海底的寶石。
她突然垂下頭去,她無聲了。
「為什麼低下頭去?」他低聲問。
「我怕你的眼睛。」
「閉上妳的眼。」他告訴她。
她閉上了她的眼,她忽然感到他火熱的臉貼在她臉上,是那樣地輕息,那樣地溫柔。她願意時間就在此刻停留,這樣她沒有煩惱,沒有孤單和寂寞的感覺,而且她也滿足了,然而音樂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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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光消失了,一切的幻覺全消逝得無影無綜,她覺得他的臉仍貼在她臉旁,她立即退開身去。燈光轉亮,湯美扶她回座。
正在這一剎,一陣熟悉的笑聲遠遠地傳來,湯美驀地一怔——他回過頭去,立時楞着!
那是麗坦!
她的那套深綠衣服是他熟悉的,她坐在近樂台的那張圓枱上,同桌子有一大羣外國人;顯然麗坦還沒有看見他,她正將臉靠在身旁一個留鬚的法國人身上,那是「法魯王」!
法魯王正在灌她飲酒,她蕩笑着——湯美立即拉佩蒂走向座位。
「我們應該走了。」湯美說。
「聽,另一着音樂來了,」佩蒂剛坐下,忽然嚷了起來,「哎!這是Aldila!就是剛才那套戲的主題曲!」
湯美開始焦急了,他將頭轉過去,讓背向着麗坦。她的笑聲一陣陣輕輕的傳來,湯美覺得怯胆。
他從來不感覺到麗坦可怕,可是現在他感到她才是他的主人,她控制着他!
「讓我們走吧。」他再次說:「好嗎?佩蒂?」
「我愛這個音樂,跳了這隻舞才走,好嗎?」
「太晚了,佩蒂,」湯美舉起手錶,「看——快十二點半了,妳明天要上班,我也要起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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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她奇怪地望着他。想一想地點一點頭低聲說:「好吧。」
湯美招一招侍者,立即站起來,扔下了錢便走。他感到混身僵硬,他不敢回轉他的頭——他希望她沒有見到。
走出夜總會,他立即召了一輛的土。
佩蒂住在一幢半舊的洋樓內,住的是三樓。
「不用送我上去,」下了車佩蒂在樓梯口說:「我的樓梯很黑。」
「那我更應該送妳上去。」他說。
「你會躀跤的。」
「妳可以拉着我的手。」
她笑一笑,伸手牽住他的手上樓梯。她怕吵醒家人,踮着腳步,他在後面跟着,轉了一個彎,又轉一個彎。
終於她到了三樓,她在手袋中搜出鑰匙,黑暗中她看見手袋上的貓眼又動了,她抬起頭來,驀地又看見了湯美的眼睛。
他的眼睛沒有移動,在陰暗中發着烏光,那像兩塊磁石,又像輝着光的星。她驟然發覺自己呆着,而他的眼睛在她的視線中漸漸地又漸漸地擴大,終於她聽到他的呼吸聲,還有他髮上的奇異氣息。她像中了魔,像女巫在她的心內放下了毒藥……
她驟然驚醒,垂下頭說:「我——我要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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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跟我說再見?」他磁性的聲音。
「再見。」她轉身開門。
驀地她覺得他的雙手搭在她肩上,他輕輕地將她的身子轉過來,於是他的臉貼正着她的。
「佩蒂,『玉女痴郎』 的英文片叫什麼?」他突然輕聲問。
她想了一想,奇詫地答道:「Lover Must Leave。」
「妳知道那意思?」
「那意思是——情侶們必須學習的。」她牢望着他。
「我們學到了什麼?」
「我們——?」
「是的——我們。」他含糊的聲音。
在莫明中,她感到他的唇已沾在她的唇上,他的頭髮遮着她的眼,她不得不閉上了雙眼。
《玉女痴郎》的日本海報
它的英文片名除了 Lovers Must Learn,又名 Rome Adven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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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湯美睜開眼睛,看一看床頭的小鐘,正午十二點。他霍地跳下床來,伸一個懶腰。他摸一摸胸前強壯的胸肌,吸進一口氣。——他立即想起了佩蒂,而且立即想去找她。
「湯美,怎麼光着身子不把衣服穿上?」母親正從房外進來,嚷着說:「我把你的新毛衣織好了,穿穿看。」
湯美披上衣服,母親把毛衣遞給他。「剛才公司有電話來,要你立即去。」
「公司——?」湯美楞了一楞。
「是呀,就是上次打電話來的女秘書。」母親說:「她說有些公事要你去辦,但是卻叫我別叫醒你,讓你醒了才去。」
——那是麗坦。湯美唔了一聲,立即梳洗。
他不明白麗坦為什麼會這樣快來「召」他,照理那「法魯王」是應該在她那兒過夜的。難道麗坦昨晚已經見到他和佩蒂?——這是沒有可能,他這樣想。
他穿上了那件深綠的羊毛衣,將頭髮梳得又光又亮,然後吹着口哨出門。他決定先去看看麗坦,再去看佩蒂,他把麗坦放在第一位,因為她是他的「老闆」;但是在心中,佩蒂應該是第一。
的土在九龍塘停下,他趲出的士,伸手按那花園外的電鈴。開門的是阿芳,他看見花園內麗坦的巨型新車,他肯定她沒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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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進客廳,向麗坦的臥室闖。但是聲音卻在他的身後晌起:
「我在這兒。」湯美回過身來,麗坦穿著黑色鑲兔毛的睡袍靠在弧形的長梳發上,她的手中是那支又長又細的烟嘴。
「什麼事?」湯美向她走去,「妳找我?」
「你還沒有叫我哩!」她笑一笑,噴出一口烟。
「麗坦。」他叫着。
「不能再叫得親密一些?」她笑了,拍一拍身旁的梳發,她示意他坐下。
他向她走來,在她身旁坐下,透出一口氣。她看一看他,又看一看他的衣服。
「那兒來的衣服?」她問:「拾來的廉價貨?,」
「我知道妳不會喜歡,」他忽然起了一陣反感,沉着聲音,「但是我喜歡。」
「看,袖管這麼長,」麗坦替他把袖管向上摺了一摺,抬起眼問:「我買給你那些衣服都當掉啦?」
「要是妳不喜歡,可以把袖管替我重新織過。」湯美站了起來。
「你知道我根本不會織毛衣」麗坦抬一抬眉,「但我有錢,能買。」
麗坦揚一揚頭髮,走向臥室。湯美跟着她進臥室,她開始脫衣。他坐在床上,抬眼牢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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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魯王呢?」他問。
「跟幾個朋友到新界去了。」她回答。
「因此妳寂寞了?」他又問。
「可以那麼說。」她脫下睡袍在鏡內看看他。
湯美咬一咬唇,抬一抬眉― ― 他伸手開始解他的領帶。
「別——」麗坦回身突然說:「湯美,我不是為了這個叫你來的,我故意說不舒服推掉法魯王,因為我想偷一天閒跟你在一起——讓我們到外面去,別在這房間裹,我......我厭了它。」
湯美莫明地看着她,她笑一笑,走近湯美,伸手替他結上領帶。
「讓我穿得漂亮一點,我們一起到外面去吃一頓飯,或者看一場戲——讓我們過一天平靜的生活,」麗坦站起來開了櫥門取出一件衣服,「看,我昨天取回來的新衣服,好不好?」
那是一套長毛的深綠外套和衣裙;這令湯美想起昨晚佩蒂所穿的「麼唏。」湯美笑了一笑,麗坦連忙把衣服穿上。
「我知道你一定喜歡,」麗坦說:「單是買料子化了我一百多塊錢。」
—— 但是湯美並不喜歡,他想要是佩蒂穿上這件衣服,她將會更動人,更美麗,更令他喜歡……
麗坦將車子過了海,兜了一個圈子後,她將車子泊在City Hall前面,然後她挽着他的手走進大會堂三樓的餐廳。
他們在靠海的位子上坐下,麗坦替自己要了餐,又替湯美要了一份。湯美奇怪麗坦今天的情緒,她似乎特別高興,而且興奮得像一個正在戀愛的少女。
六十年代的大會堂,近照片底部就是低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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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下面的海港,」麗坦喝一口酒杯內的Rum Collins,指一指窗外,「我愛這個海港,它替我帶來幸福。」
「幸福——?」湯美不明瞭地望着那一大幅玻璃外的海徉。
「是的,幸福,」她點一點頭,「船從這兒進來,帶來了各種各樣的客人,替我帶來運氣。他們得到我,我有了錢;我便得到你。」
湯美轉過臉看了麗坦一眼,然後無聲地垂頭用餐。她的話令他感到自卑,但是他不在乎,因為她不是佩蒂。
「但是,湯美,我告訴你,」麗坦切下一塊牛排往嘴內一送,笑着說:「他們都是傻瓜,他們把錢送到我手中,他們祗想暫時得到我,但是我不屬於他們——我祗屬於你。」
「妳屬於我?」湯美抬起頭來,楞着問。
「是的,」她點一點頭,「我喜歡的東西我都會不顧一切去得到,不論那是珠寶,或是一個人。」
「但我是一個人。」
「所以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她頓一頓突然提高聲音問:「假如現在我沒有錢;我是一個很窮很窮的人,或許是一個紗廠女工,或者是一個售貨員——你仍然會跟我坐在這兒嗎?」
「麗坦——?」他詫異地看看她。
Rum / Tom / Vodka Collins 都是用類似形狀的玻璃杯盛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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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祗要回答我會不會。」她低聲說。
湯美忽然想到了佩蒂,她祗是一個售貨員,她沒有錢;但是昨晚他與她消磨了高興的一晚。——湯美笑一笑,點一點頭。
「你會的?」麗坦驚喜地問。
「我也是窮人,妳知道嗎?」他說。
「那麼把我當窮人,湯美。」麗坦忽然誠懇地說:「別把我當作是麗坦,別把我當作一個送錢給你的人,那樣我就不會有一種僱用着你的感覺。」
他牢牢地無聲看着她,她笑了一笑說:「我喜歡你,湯美。」
「妳以前對我說過了。」他說。
「我講的是真的,」她告訴他:「以後我要減少應酬,可能的話,我會儘量跟你在一起,喝喝茶,聽聽音樂,看看戲——我知道你沒有了我會感到寂寞,我知道。」
是的,沒有了她他曾寂寞過;他拿了錢進酒吧,又找小舞廳的舞女,但是昨天起,即使沒有她,他也不會寂寞——因為他心內有了另一個影子。
他陪麗坦吃完了午餐,麗坦很高興,吃了飯把車開回九龍時她說要看戲。他沒有意見,她卻把車開到「麗聲」。
湯美不敢告訴她已經看過這場戲,由於麗坦是知道他從不單獨看戲的。他讓她買了票子,跟着她進戲院。他們坐在角落裡,麗坦還買了兩包爆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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