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湯美 依達 著
「不要哭,湯美。」她對他說。
他用自己的情感去賣錢,她用她的錢去買愛,但是出賣的愛不會真,買來的愛,不會貴 …… 於是他們祇帶來了眼淚。
================ 引 言 ================
別哭,湯美
1.
「Tommy,Tommy ——」麗姐將兩條圓潤均勻的長腿從鴨絨的床褥上伸下來,伸了個懶腰高聲尖叫。
沒有人回答,她理一理頭髮,將腳踏在地毯上。她確定他沒有出去,因為他的襯衣和領帶還留在她梳粧枱前的軟椅上。
「Tommy!」她撅一撅嘴坐在床上向着臥室的門外嚷:「你耳朵聾了嗎?」
臥室的滑門被拉開了,湯美赤裸着上身靠在門邊,手上抓著一杯酒。
他沒有注視她,提起杯子喝了一口。他那強壯而結實的肌肉在他臂膀活動時發著黯黯的銅色。
他啜下一口酒,這才回過頭來。他的聲音是低沉而微沙的,像擴音機的低音扭製。
「我以為你沒有醒,麗姐。」他說。
「我的拖鞋呢?」她俯著頭在地毯上找鞋,她的樣子有點像小孩。湯美想笑;但她的年紀已經不小,湯美知道她要比自己大上好幾年。
「拖鞋在櫥內,」湯美說:「昨晚你從夜總會回來,脫了高跟鞋就倒着了,你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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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她抬起頭,想了想,又點點頭。
湯美開了櫥門,替她取出拖鞋,扔在地毯上。
「還有我的睡袍呢?」麗姐穿上拖鞋問。
他低一低頭,發覺睡袍跌在床角,他一手拾起。他將睡袍遞給她,一手抓著酒杯。
「放下酒杯。」她說。
「為什麼?」他問。
她轉過頭來,沉聲說:「我叫你放下酒杯。」
他看一看她,無聲地將酒杯放在梳粧枱上。她笑了一笑,伸直兩隻手;他將鵝絨睡袍通過她的手,替她穿上。
他替她束上了帶子,她靠在他強壯的胸肌上,她覺得他的肌肉是彈性而溫暖的,她仰起她的頭。
他知道她要什麼,而且習慣了 —— 他俯下瞼在她臉旁吻了一下,又吻她的唇。
「幾點鐘了?」她驀地問。
「十一點。」他看一看錶。
「喲!我還得趕到航空公司去,」麗姐急急從他懷抱掙開去,開了櫥門揀衣服,「旅行社已經替我接了頭,法魯王今天來。」
「法魯王 —— 」湯美皺一皺眉。
噢,他叫尼蘇納du. du.……」麗姐咬著法文,最後聳一聳肩,「我也不知道他是法國人還是意大利人,總之他老得像法魯王,錢也多得像法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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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筆大生意?」湯美笑一笑。
「可能是最大的。」麗姐急急揀著衣服:「今天幾度?」
「五十四度。」湯美靠在床上用手一指:「穿那件深綠的不然會冷死你。」
「我想穿紅的,」她想一想,笑著說:「好吧,還是穿深綠色的,我知道你喜歡。」
她脫下睡袍在他面前把衣服穿上,他看也役有看她,因為他慣了。他望着天花板,咬著手指甲。
「陪他幾天?」他問。
「一個星期後他一定要走的,他有太太,」她用兩隻手指一「答」,笑一笑,「那時候 ——我銀行存款可能又多上一個數字。」湯美沒有留神聽,祗問:「那我有一個星期假期了?」
「湯美 ——」麗姐笑容靜止了下來,她望了他很久,終於說:「我沒有縛住你,你 ——你是不是對我 …… 厭了?
「不!」湯美從床上跳起,擁着她的臉,用鼻尖觸着她的鼻尖 —— 麗姐笑了。
「快把上衣穿上,」她體貼地說:「不然你要著涼了。」
「這兒有暖氣。」他又去抓他的酒杯,她用手拍了他的手一下,他聳聳肩推開身去。
「你應該回家去了,」麗姐取出深綠的高跟鞋,打開了手袋,「叫阿芳替我放熱水洗臉,這個拿回去給你的媽媽,這個 —— 是你的。別到舞廳去,聽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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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兩叠鈔票放在梳粧枱上,他看了一眼,出房去吩咐女傭阿芳。
麗姐進浴室梳洗時,他數了數鈔票,一叠三百塊,另一叠四百塊 —— 四百是他的,他微笑一下穿上襯衣。將錢放在袋內,他照一照鏡子,梳一梳頭髮,拉一拉領帶,他離開了她。
他沒有跟她道別,那是不需要的;她一定會叫他回來,因為她需要他,他知道。
英國 Ford 車廠 1964 年生產的車款 (香港沒有進口美國福特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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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湯美回到了自己的家,那是一幢大廈的十五樓。湯美很少回家,而且也不喜歡自己的家。他認為麗姐的華麗住宅才是自己真正的家,因為那兒有冷暖氣,軟如鵝絨的地毯,淡色素梳發、酒吧、二十四吋電視,可是這兒的家——祗是一間小房間。
他進了電梯,按了「十四」。電梯往上昇,風扇低聲轉着,他看着往上跳動的電胆,想起第一次遇見麗姐的情形......
那也是在電梯內,他剛看完電影,麗姐挽着一個年青的英國人同入電梯。電梯也往上昇,他看見麗姐牢望着他的神態……
他肯定她有錢,因為她戴着鑽戒;他肯定她喜歡他,因為他知道自己英俊。
他跟她雙目相接,他牽一牽嘴,她笑了——電梯停了,她走出去,挽着那外國人的手,最後還回頭來看電梯內的他。
第二次見她,他正雙手插在褲袋內在街邊漫踱;他正想穿過馬路,一輛扁形四射燈的Ford停在他身邊。她穿着深綠的衣服,一手抓着長形煙嘴,一手按一按喇叭。
他發現是她,她那眼蓋上的陰影閃着藍光。他喜歡深綠,於是他跟她一笑。他沿着街邊走,她的車微跟着他。他走得很慢,她的車更慢。他用烏亮的眼睛瞥她一眼,她正看着他。他笑了,她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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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問:「妳住在哪兒?」
「根德道。」她答。
那是有錢人住的地方,他這麼想。
「你不來喝一杯咖啡?」她吸一口煙,噴出,「你一定喜歡我家裹的咖啡杯。」
他望着她想了一想。她說:「我叫麗姐。」
「我叫湯美。」他停住腳。
她停了車,車門開了,他坐進柔軟如綿的車座墊內......
電梯停了——
他吹着口哨步出電梯,走到門前,按了一下鈴。房東來開門,他不跟房東太太打招呼,因為她看不慣他,他也看不慣她。——他直入房聞。
母親正對着窗在結絨線,湯美發覺她又好像老了不少。
「媽咪。」
「湯美!」母親扔下絨衣,驚詫地問:「怎麼今天回來了?——我沒有買菜。」
「是公司放假。」湯美回答:「放一個星期。」
「噢......」母親喜悅地笑了,「又是董事長出國去了?」
「不,」湯美笑一笑,「這是董事長嫁女兒。」
近現時九龍塘東鐵站的根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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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替你在結一件絨線衣,不知道尺寸。」母親拿起結成的一隻袖管說:「你試試看。」
湯美將袖管套在手臂上,好像長了一點。那顏色是深綠的。
「好像長了一點,」母親說:「不過你可以把袖管捲上去。」
湯美知道麗姐一定不會喜歡這件絨線衣,因為她會買更好的給他;更軟和更名貴的——但是他會穿上它,因為那是媽咪親手織給他的。
湯美沒有父親,也沒有朋友,祗有一個母親。
「媽咪,」他摸一摸口袋說:「這是這個月的薪水。」
他將三百塊錢交給母親,母親緩緩的伸出手來。湯美不喜歡母親現在的樣子,因為每當他將錢交給她的時候;她總想哭——這令湯美難過。
「湯美...... 」母親看看手中的錢,低聲說:「你幹得辛辛苦苦的,回來把錢全給我——」
母親在三百塊錢中抽出了一張,塞到湯美手中,「這個給你用吧,我要兩百就夠了。房租祗有一百二,我一個人,用不了什麼。」
「我有着。」湯美沒有接受,因為他另有四百。
「湯美,你應該出去交際交際了,」母親邊將袖管由湯美的手上脫下來,邊說:「好好的找一個女朋友…… 」
「媽咪——我要出去一會。」湯美立即說。
「你不回來吃飯......?」母親的聲音在後面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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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美奔出門口,閉上了眼睛。「好好的找一個女朋友」他害怕聽這句話。
母親的下一句:「我祗希望你早一點結婚。」
早一點結婚?——湯美知道自己不是這種人;他甚至不能找一個女朋友。他祗能找有錢的麗姐。湯美在路上漫踱,他想買一點東西,或許去喝一些酒。酒吧還沒有開門,他決定去逛逛公司;也或許他該替麗姐買一些東西由於永遠是她賜與他一切,而他從沒回敬過。
他終於站在一間公司的門口,他踏上台階,玻璃門自動啟開。
公司內的人出奇的少,他走到化粧部,俯頭看着櫥內的粉盒、唇膏、香水、指甲油……
他不知道他該買那一樣;麗姐的梳粧枱上似乎是什麼都有。
「——要想買些什麼嗎?」一陣柔和而年輕的聲音問。
他仰起身來,看見櫥窗櫃枱內的化粧小姐——他睜着眼,吃驚地望着她。
他從未見過這樣清麗的少女,她穿着白紗的化粧師圍裙,粉紅的寬袖襯衣,衣領上打着褶。她的臉是那樣地白皙,淺色的唇,比黑夜還黑的眫子;她的頭髮是垂直的,光亮而又軟柔,在那兒沒有麗姐身上的那種髮油的氣息。
他呆望着她,她有些吃驚;但是她笑了一下。
「是不是想買些東西送給女朋友?」她低聲問。
「我——」他笑一笑,聳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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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她喜歡他的樣子,他是所有來買東西的顧客中;她認為最英俊的。她想他也許想買一些東西給女朋友或未婚妻;要是真的,她倒願意幫一個忙。
「要不要我幫一個忙?」她指一指玻璃櫃內,「——買一瓶香水,她一定會覺得珍貴。」
湯美望着她,搖一搖頭。
「唇膏呢?你…… 」
她呆住了,她看見了他的眸子;那眸子是豪蕩而狂放的,他注視着她,她也注視着他。
她忽然垂下臉去。
「好吧,我要一枝膏唇。」湯美說。
「什麼牌子?哪一號?」她拉開櫃旁的門問。
「我不知道…… 」他說:「我從來沒買慣這些東西。」
她笑了。「祗要告訴我深的還是淺的。」
「淺的。」他答。
她取出幾枝唇膏,又問:「她很白?還是棕皮膚?」
「我…… 不知道。」他又搖一搖頭。
「你不知道你的女朋友皮膚是白的還是黑的?」她有點奇愕。
「我不知道。」他望望她,「我要妳搽這種。」
「我——」她睜一睜她的大眼,終於低聲說:「我從來不搽唇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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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牢看着她的嘴唇,像入了迷。她垂下眼,無聲的將唇膏放進櫃中。
「有妳嘴唇的那種顏色嗎?」湯美問。「別跟我開玩笑,先生。」她低聲地說。「我是真的!」湯美真誠地說:「我就是要買這一種。」
「我——」她看了看他,搖一搖頭說:「我不知道。」
「妳不知道妳的嘴唇是什麼顏色的?」現在到他奇愕了。
她笑了。他也笑了。
「能介紹我買一些什麼嗎?」他問她。
「有一樣很好的東西,」她想一想,「你跟我來吧。」
她看一看左右,走出柜面,帶他走到公司的二樓。那兒全是女裝用品。
她在前面走,他跟着她;他發覺她身裁跟自己很配合,麗姐雖然很好,但年紀跟自己並不相襯;她沒有她的青春。
「這個——」她在一角站着,用手一指,那是一排手袋。其中一隻是麻質的,上面鑲着一隻貓臉,貓的眼睛會動。
她取下來,搖動着,貓眼左右地轉動了。
「多好玩,」她笑着告訴他,「是剛從意大利來的。」
「妳喜歡?」他俯頭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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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準備買一隻,」她說:「四十九塊九毛半,太貴了。我要發了薪才買。」
他從她手上接過手袋,貓眼又動了。他笑一笑。
「送給你的女朋友她一定喜歡。」她說:「假如你有足夠的錢,買下它。」
售貨員走過來,湯美將手袋遞給他包裝。
湯美摸錢包,她跟售貨員說:「便宜一點——他是我的朋友。」
「四十五吧。」售貨員說。
付了錢,湯美說:「便宜了四塊九毛半——謝謝妳。」
他接過包裝好的手袋,她帶他下樓。在她的櫃抬上,他還賴着不肯走;她也不想他走,因為他給她一種奇異的好感。——她不能解釋,因為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感覺。
「你還要買些什麼?」她祗能問。
「我祗想知道妳的名字。」他靠在櫃枱旁邊,臉跟她是那樣地貼近。
「為什麼?」她感到心跳。
「妳說過我是妳的朋友,」他微啞而磁性的聲音,「不是嗎?」
「我祇想你買得便宜一點。」她低下眼。
「那妳根本不想跟我做朋友?」他的聲音更迷人了。
「不——。」想了很久,她說不出聲音。
「那麼告訴我妳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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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佩蒂。」她輕似無聲地說。
「叫我湯美,」他笑一下,輕聲說:「也可以叫我湯麵,——我不在乎。」
她笑了,是那樣天真的笑,這跟麗姐是完全不同的。
他仍站在櫃枱旁,她看見鋪面那位副經理在向她望來了。
「——為什麼還不走?」她問。
「我在想那便宜下來的四塊九毛半的用法。」他告訴她。
「去買一張票看一場電影。」她教他。
「兩塊四的票可以買兩張。」他答。
「是的,那麼買兩張。」她說。
他意外地睜著眼,「妳肯定妳會來?」
「什麼― ?」她也愣着,她說:「我的意思是——你跟你的女朋友。」
「我沒有女朋友。」他將手中的手袋一提,「這是送給媽咪的。」
「你…… 」
「兩張票四塊八,還是便宜了一毛半。」他說:「妳是應該來的。」
「不,不,」她搖着頭,「我八點鐘才下斑。」
「我可以買九點半。」他興緻地說:「我在戲院門口等妳,或者來接妳下班。」
「不 —— 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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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久沒有看戲了,妳不能陪我看一場?」他用手肘托在櫃面上仰眼望着她,「看戲對妳損失不了什麼。」
她猶疑了,深深地猶疑了。
「麗聲在上映『玉女痴郎』 ,他托一托眉,「假如妳是玉女妳應該去。——我承認我是痴郎。」
她忍不住笑了,副經理向她的方向踱來;她立即低聲說:「快走吧,經理來了。」
「九點十五分,」他眨一眨眼,低聲說:「在麗聲正門。」
他向她擺擺手走了。她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發覺自己像做了一場夢。
「認識男孩子就是這樣的嗎?」——她呆想着。
玉女痴郎電影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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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戲院門外擁擠着人羣,「滿座」的紅牌早已高掛。湯美站在石階上,手上提着一隻大紙袋。
他在人羣中左右搜索,但是他看不到佩蒂的影子;他很心急。永遠是別人等他的,那一次他還記得麗姐泊着車在車場等了他足足半個鐘頭,雖然麗姐後來罵了他,但却奈不了他的何。
現在他心急了,他摸着衣袋中的票子看看手錶。
——九點十三分。
還有兩分鐘,他想。要是她不來,明天他也會到公司的化粧部去找她。她逃不了;而且自己有一星期的假期。
九點十五分。人們開始擠着進戲院,可是她還沒有來。
毛鬆鬆的Mohair外衣
他不喜歡等人,但他願意等她。—— 他決定等到九點半;假如她不來,藏着那張票;明天又有藉口去找她。
九點半的最後一分鐘,她來了。
她穿着一件毛鬆鬆的「麼唏」,沒有一點點的化粧,却是那樣地明麗。她步上石級,他望一望她,看一看手錶。
「別說我遲到,」她立即說:「本來我是不會來的,但我不喜歡別人呆等。」
當年在彌敦道近太子站的麗聲戲院,拆建成了始創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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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證明妳是玉女。他笑着說。
「我不是玉女,」她告訴他,「好的女孩子第一次永遠不會答應和男子的約會。」
「這一定是妳婆婆告訴妳的話。」他拉着她的手進戲院。
「不,是我的阿姨。」她回答。
「她一定沒有結過婚。」他立即說。
「你怎知道?」她有點詫異。
「她永遠拒絕男子的第一次約會,她錯過了一千個結婚的機會,」湯美說:「——也許一萬個。」
佩蒂笑了。「她有十個孩子,你錯了。」
湯美瞪一瞪眼。帶位員將他們帶往最角落。他們坐下,燈熄了。
「為什麼買得這樣邊?」她問。
「這是我的——」他想說「習慣」,因為跟麗姐看戲他們永遠坐角落,他想一想,住了嘴。
「這是你的什麼——?」她問。
「我的錯。」他立即答:「我來得太遲了。」
她笑一笑注視銀幕,他看見她黑暗中閃耀着的眼睛。
蘇珊• 貝西• 杜唐納許在銀幕上出現,她說她喜歡蘇珊。
「妳像蘇珊。」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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