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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的景色又重新在銀幕上出現,那古老的石堆,那宏大的石像,那矮小幽雅的樓舍,那如詩如畫的山嶺幽谷 —— 麗坦入迷了。

「我喜歡意大利,看那景色!」麗坦說:「那是蜜月最好的地方,假如我結婚,我到那邊渡蜜月。」

這是湯美昨晚說過的話,他呆呆看一看麗坦,她的眼睛直視看銀幕。

「妳會結婚?」他奇怪地問她。

「我並沒有老,我自然有結婚的資格。」麗坦笑一笑,立即又說:「看這幢房子,在山谷內,能望到遠山,看那些白雲 ...... 噢,我將來一定要造一所這樣的房子在意大利的風景區。」

湯美感到驚異,像麗坦這種女人是不會有結婚的念頭,也不會有幻想的,可是現在她所說的全是他以前沒有聽過的說話。

「你喜歡意大利嗎?」她問。

「喜歡。」他低聲答。

「你會跟我到那邊去遊歷嗎?」她又問。

「有機會的話。」他答。

「有機會,」她說:「我有錢。」

那喇叭聲,那男高音的Aldila 又來了,男女主角坐在黝暗的角落,在燭光下,他們眼對着眼終於他們的手相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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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女痴郎》片中的意大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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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坦覺得自己正坐在酒吧的角落,那歌手正為他們而唱,她的身邊是他——比男主角更令她喜愛的他。

湯美一切又回到了昨晚,佩蒂那動人的眸子,那天真的笑容,那祗有被他吻過的純潔的嘴唇……

湯美忽然察覺他的手被她的手握着,他垂下頭,發覺她不是佩蒂,而是麗坦。

麗坦輕撫着他那寬厚的手掌,她覺得那是堅定而含有熱力,並且,那是她的。

他整個人是她的,她不但握他的手,即使她吻他,他也樂意接受;可是現在,她祇輕輕地撫一撫他的手,她的心中便產生一種奇異的感覺,這種感覺是她在任何「客人」身上沒有產生過;然而現在她有了。

那是愛 —— 她想,也許是的。

她握着他的手,緩緩將頭輕輕地靠在他的右肩上,他那含有彈性的肌肉有如一張令她溫睡的軟床。她需要他來支持她,她知道沒有他,她會崩潰的,會無聲無息地死的 ……

湯美又聞了聞她髮間的名貴頭水,那是他習慣了的。於是他習慣地俯下頭來,習慣地將他的唇在她的耳根輕吻上去,然後移到她唇邊。

然而她這次沒有迎上來,她轉開了她的頭。他詫異了。

「別吻我,湯美,別 …… 祗是吻我,」她低喃着:「告訴我,告訴我你愛我。」

他停頓了一下,她期待地牢望着他。

「我愛妳。」他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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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一下,閉上了眼。他俯下臉,將唇印在她的唇上。他吻她,裝作熱烈地吻她,因為他知道她需要;他告訴她他愛她,因為他知道她也需要——可是吻她或告訴她對他損失不了什麼,他能得到他所要的——她的錢。

她不再說什麼,不再移動,他俯頭去看她,發覺她靠在他身上睡着了。湯美笑了一笑,他知道也許她昨晚太倦了,也許她根本沒有睡過覺,他讓她睡在身旁,讓她睡在身旁,讓她安寧地酣睡。

他忽然覺得她很好,不論她幹的是什麼職業,但是她對他總是好的。她熬夜,跟自己討厭的人在一起,騙了錢,送給他——想到這一點,他覺得對她好一點是應該的。

他讓她安睡着,直至電影散了場。他搖醒她,她發覺自己在戲院內,她笑了。

他拉她進汽車,從她手袋搜到了車鑰匙,他把車開向九龍塘。在車內,她又靠在他身旁睡着了。

他把車子駛進她的花園,然後輕輕橫抱着她出車。她熟睡着,像死了一樣。

他抱她進廳,然後在她的臥室內輕輕將她放下。她倒在床上,他替她脫去高跟鞋,然後輕輕地脫下她的外套。他把鴨絨被蓋在她身上,正想退開,麗坦忽然睜開了眼睛。

「Tommy ——」她叫着。

「唔——?」他低聲應。

「陪着我。」她拉着他的手。湯美不得不在她身旁躺着,她靠在他身旁,安睡了。

他俯頭看了看她,她睡得這樣地甜,她的唇角微笑着,像一個吃飽了糖滿足了的小女孩。

他覺得她可憐,由於她要愛,她拿錢來買愛;他又感到自己的可憐,由於他要錢,他拿愛來賣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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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又想到了佩蒂——他悄悄地將麗坦的頭放在枕頭上,然後輕輕的溜出了她的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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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湯美在公司的電動玻璃門外向內望了一望看見佩蒂正托着腮坐在化粧部櫃枱上。湯美三腳兩步跑上去,電動門自動地敞開。

佩蒂一眼看見他,向他急急招手。

他走近櫥面,她笑着說:「我預備了一樣東西送給你,猜猜是什麼。」

「送給我?」他指一指鼻子。

她俯身在位子旁搜出一隻扁形的盒子,讓他摸一摸。

「猜猜是什麼?」

湯美摸一摸,搖一搖頭。佩蒂拉開紙包,裹面是一條紅黑相間的領帶。

「是『鴉路』 的,她低聲說:「十一塊半。」湯美有點驚詫。「為什麼要送領帶給我?」

「因為你送了我手袋。」

「妳怎麼知道我今天一定會來?」他問。

「因為昨晚你吻了我。」

她的率直而純真的話令他牢看着她,他心中有異樣的味道,他知道她心中一定也有這味道——他決定不去傷她的心,無論時光是怎樣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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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row" 曾經是男裝名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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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蒂…… 」他取過領帶低聲說:「謝謝妳,佩蒂。」

「我喜歡你的毛衣,湯美。」她說。

「是不是袖管太長了?」他驚喜地問:「妳真的喜歡?」

「真的喜歡。」——她點一點頭,「誰替你織的?」

「我母親。」他想了一想,「佩蒂,妳現在能跟我出去嗎?」

「出去?」

「是的,我帶妳去見我的母親。」

「這…… 」她錯覺地望着他,久久,她說:「這不太快了嗎?」

「對妳也許太快,對我和母親,這太遲了。」湯美興奮地說:「我媽媽一見到我就說:『 湯美,你應該找一個女朋友了!湯美,認識了女朋友帶她來見我,湯美…… 』——我被她鬧得頭也昏了,現在我想是時候了,讓她見見妳,佩蒂,好嗎?」

「我…… 我從來沒見過男孩子的家人,而且…… 」佩蒂搖着頭,她的眼睛展露着罕有的光采。

「我也從來沒有帶過女朋友回家,這也是第一次。」

「我這樣能去?」她望一望自己的衣服,低聲自怨着,「曖,早知道我該穿那件新縫起來的…… 」

「無論妳穿什麼,佩蒂,」他連聲真誠地說:「假如妳穿上破衣服,我媽媽還是一樣地喜歡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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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蒂眨了眨眼,垂下頭想一想,笑着說:「好的,我先去向經理請假。」

佩蒂由櫃枱內鑽出來,走向經理室,不一會她滿面笑容的走回來,提起了手袋。「我們可以走了。」她說。

他拉她的手,她揮開了,他感到奇怪。但是一出公司,她又自動地把手插到他臂彎中來。

「我告訴那經理你是我哥哥,」她說:「所以在公司內你要做得像我的哥哥,別拉我的手。」

「為什麼不告訴他我是妳的男朋友?」

「我告訴他媽媽病了,你來叫我回去。」佩蒂聳一聳肩,「他不得不放我的假。」

湯美發覺她開始肯為他說謊了,他知道像佩蒂這種女孩子是不大會扯謊的,除非對她是一個很特別很特別的人。

「你住在哪兒?」佩蒂邊走邊問。

「到了。」他拉她進大廈的電梯,「十五樓,要是妳來找我,按『十四』 字,知道嗎?」

「知道。」她點一點頭。

她回答得很服從,湯美很高興。他也很服從麗坦,但他是有目的的,而佩蒂,他知道她的服從祗是為了他。

他緊緊地握着她的手,直到電梯停了。

他拉她踏出電梯,她忽然猶疑起來。湯美俯頭對她笑了一笑,她突然又有了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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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理那房東太太,」他按了鈴回頭對佩蒂說:「她不喜歡我。」

門開了,開門的果然是房東太太,她望一望湯美,看見了佩蒂那消瘦的臉孔,突然瞪着眼呆了。

湯美踏進門口,佩蒂結果還是跟房東太太點點頭,房東太太笑了。

湯美拉着佩蒂走進房問,母親正在縫衣服。

「媽咪。」湯美叫。

母親抬起頭來。「湯美,回來了?你——」

她突然呆住,看見了湯美身旁那嬌小玲瓏的美麗少女。她是那樣地純潔,那樣地清麗,那樣地跟湯美配合……

佩蒂禮貌地跟她笑着,她楞了。

「我…… 我不是在做夢?」母親用手搓着眼。

「不是在做夢,媽媽,」湯美低聲說:「這是妳一直等着想見的人,她叫佩蒂。」

「噢…… 」母親笑了,突然她的雙唇顫動着。

「伯母。」佩蒂笑了一笑。

「佩蒂,」母親點着頭,不斷地點着頭,「真好,真好…… 」

她的眼睛漸漸潤濕了,她緩緩地走過來,拉着佩蒂的手。她望着佩蒂,突然伸手擁住了她。

佩蒂感動了,她擁抱着那老人家,她忽然高興得想哭。

「媽媽,去倒一杯茶,」湯美在一旁說:「別驚怕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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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是的,我去倒茶,」母親笑着,「你們坐一會,我去去就來。」

母親匆匆走出房間,佩蒂在一張椅子上坐下。

「我媽媽是一個寡婦,她很孤單。」湯美低聲說:「她愛我,還有愛我所愛的人。」「我想不到她會擁抱我。」她說。

「她愛妳。」他回答。

母親立刻進來了,倒了兩杯茶,一杯給佩蒂,另一杯遞給湯美。然後她笑欣欣坐在床邊牢看着佩蒂。

「你們是怎樣認識的?」母親慈祥地問佩蒂。

「我是一間百貨公司的化粧小姐,」佩蒂說:「他來買東西,所以認識了。」

「你去買東西?」母親疑惑地轉頭問湯美,「你去買化粧品幹嗎?」

湯美怔了一怔,佩蒂立即說:「他是想買化粧品送給您的。」

「送給我?」母親笑了,「我人也老了,要化粧品幹什麼。佩蒂,我不是讚自己的兒子,他真孝順,賺了的錢全拿回來給我。將來他結了婚,錢一定全交給他的老婆當家。」

佩蒂看一看湯美,湯美忽然尷尬地笑一笑。

「要不要吃餅乾?」母親突地又問:「在這兒吃了晚飯才走,今天我剛巧買了半隻雞。」

母親拿出了餅乾罐,又取出了一個很陳舊的照片簿,佩蒂吃着餅乾,母親翻開那貼滿照片的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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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十年代的鐵皮製餅乾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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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湯美童年時的照片,」她指給佩蒂看,「湯美小時侯很胖,出世時是八磅半,臉圓得像皮球一般。」

「這是幾歲?」佩蒂興緻地指着一張照片問。

「這是兩歲生日那天拍的,」母親回憶着,「說起兩歲那年,我真嚇得半死。那時候他的奶媽是個專門偷酒喝的女傭,家裡的酒偷光了,用紅茶倒進去再封好,沒人知道。兩歲生日那天,湯美睡了整天不醒,叫他不應,搖他不動,我們全家都嚇了個半死。」

「那是為什麼?」佩蒂問。

「結果他睡足了四天,不吃又不喝。我們又求耶穌又拜佛,第五天他才醒。」母親說:「原來他給奶媽灌了兩杯拔蘭地,醉了!」

「真的?」佩蒂尖叫起來。

「噢,媽媽,」湯美聳一聳肩,「這個妳已說過一千遍了!」

「佩蒂可沒聽過,是不是?」母親笑着問。

佩蒂點點頭,忽然看見一張湯美跟一個女孩子拉着手的照片。那女孩子梳着兩條小辮子,眼睛又又美。」

「這是誰?」她問「這是湯美的老婆。」母親笑着答。

佩蒂呆了一呆,母親說:「這是從前鄰居的孩子,他們從小玩在一起,她很喜歡湯美,看見別人結婚,便學做新娘,要湯美做新郎。於是我們叫湯美『老公』 ,叫她『老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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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佩蒂看了那照片一眼,忽然很不舒服,也許那是「妒忌」,她心中想。

她立即將照片簿翻過,忽然看見湯美牢牢地注視着她。

「可憐的小孩子,」母親卻繼續說:「她叫小芳。七歲的時候患小兒痳痺症死了,死的那天早晨她還叫着要湯美跟她玩;我因為祗有一個兒子,不肯讓湯美跟病人玩,所以不讓他過去——誰知道,她晚上死了…… 」

「啊......?」佩蒂愕愕的抬起眼睛。

「我知道我很自私,」母親低聲說:「但是我太愛我的孩子。」

佩蒂緩緩地伸手將照片簿翻回來,她望着湯美跟她合攝的照片!她的眸子停留在女孩子的身上。

「噢,時候不早了,」母親醒覺地看一看鐘,「我去弄飯,你們在這兒坐一會。」

母親走出房聞,佩蒂的眼睛牢盯在那女孩子的瞼上,她無聲地看着。湯美忽然伸出手來,輕輕的搭在她的手背上,她抬起頭,看見湯美深意的眼睛。

「妳妒忌了。」他忽然說。

「現在呢?」他問。

「我同情她。」她答。

湯美點點頭,她問:「你仍愛她?」

「那時候是孩子,我一切都忘記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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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的時候,會不會也忘記現在?」她忽然地問。

他搖一搖頭。「我不會忘記妳的,佩蒂。」她驚異於他的直覺,她問:「為什麼?」

「我老的時候妳也會老,我們一天天這樣過下去,誰也不會忘記誰。」他告訴她。

她微笑着點頭,忽然,她滿足了。

「妳會忘記我嗎?」湯美突然問。

「你是第一個吻我的人。」她無聲地答。

他握着她的手,俯頭在她的手背吻了她。他們的心相遇了,他們沒有說過「愛」,但是他愛她,她知道;她愛他,他也知道。

佩蒂於是在湯美的家吃了晚飯;佩蒂接受了湯美母親挾給她的唯一的雞腿,又接受了湯美替她盛的飯——他們邊吃邊談邊笑着,佩蒂覺得處身在一個溫暖而又新鮮的小家庭裹面;而湯美,他一向把麗坦的家當作自己的家,可是現在他發覺一點在麗坦家內找不到的東西——溫暖。

吃了飯,他們手挽着手去乘大廈的電梯,他們由頂樓乘到樓下,又由樓下直乘上去;然後他又帶她上天台,在天台上俯望像火柴匣子似的車輛,又看着那在晚霧中閃爍的霓虹光管。

他發覺每一件極平凡的事在突然間變得不平凡起來,他知道這原因,因此他珍惜這原因。

從天台下來,他開始送她回家,他們手拉着手在路邊漫步,她告訴他許多事情;她的母親、她的父親、她的弟弟和妹妹。他也告訴她一切,祗除了麗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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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代佐敦道碼頭 (現時港鐵柯士甸道站附近) 望過去的港島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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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送她到門口,她想一想說:「我的家很髒,你要是不在乎可以上來坐一會。」

「妳…… 請我上去?,」湯美有點愕然。

「是的,」她點一點頭,「我見過你的母親,你也該去見見我的家人。」

「你父親。——很兇?」湯美囁嚅着問。

「唔。」佩蒂點點頭,「你不敢了?」

「我——」他笑一笑,「我不相信他會打我。」

「那麼上樓去。」她興緻地拖着他上樓。

她搜出鑰匙開了大門,他忽然有些忐忑了。她領他進屋,屋子內沒有她形容的骯髒,但房子很小。客廳裹點着一枝枱燈,一個婦人正戴着眼鏡在繡花。

「媽媽。」佩蒂叫着,帶湯美過去。

母親抬起頭來,看見了湯美。湯美向她笑一笑,點點頭。

「這是湯美。」佩蒂告訴媽媽。

「噢,請坐,坐呀。」母親脫下眼鏡,望着面前的陌生人。她很慈祥,湯美這樣想。

「來看媽媽繡花。」佩蒂拉着湯美走到燈下,那是一對很漂亮的枕頭套,上面是一對荷花。

「是媽給你的?」湯美抬頭問佩蒂。

佩蒂搖搖頭。母親走近來笑着低聲說:「我們那有資格用這種東西,是替別人繡的。」

「媽媽從刺繡店取回來的,」佩蒂說:「七槐錢繡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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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很費眼神」湯美說:「七塊錢太少了。」

「我又不識字,」母親搖搖頭,「祗能賺些閒錢貼貼零用吧了。」

客廳邊突然傳來一陣笑聲,湯美一回頭,是兩個孩子,一個男的,一個女的。

「這是我的弟弟,那是我的妹妹。」佩蒂走近孩子身邊說。

兩個孩子突然裝着鬼臉,用手在臉上羞着佩蒂。

「羞!羞!」孩子叫着又笑着,「姊姊不要臉,帶男朋友來見媽媽!」

「哎喲!」佩蒂楞着,突地漲紅了臉。

「小鬼,」母親笑着罵,「快去做功課。」

孩子們跑了,母親搖着頭對湯美說:「孩子們真頑皮——先生,你在那兒辦事?」

「在一間洋行。」湯美怔一怔答道:「是出入口的。」

「佩蒂!」房內突然傳出了一陣男人叫聲,佩蒂立即進房。

「那是她父親。」慈祥的母親告訴湯美,湯美忽然擔心佩蒂的父親是不是正在罵着她。

不一會佩蒂跑了出來,向湯美說:「爸爸要見見你。」

湯美睜大了眼,佩蒂笑一笑,拉着他進房。

房內一個中年男人正穿着睡衣俯頭在枱上修一架收音機,湯美踏進房間,他看也不看湯美一眼。

「爸爸,這是湯美。」佩蒂說。

「坐。」他簡短地答,頭也不抬地修着收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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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美坐下,佩蒂看了看父親,鼓一鼓嘴。

「爸爸——」

「別吵,別吵,」父親回答:「我的收音機壞了,得趕着修好它聽故事。」

「爸爸——」

「等一等,等一等!」父親拿着螺絲旋東扯西敲着。

湯美緩緩地走近收音機旁,看了看機件,立即看出了毛病。

「收音機沒有壞,伯父。」他說:「是插掣的電線鬆了。」

「哦——?」父親抬起頭來呆望了他一下。

湯美接過他手中的工具,一下子把電線接好,插上了掣,收音機立即晌了。

「原來如此,哎,搞了我半天。」老人家抬起頭來,忽然呆看着湯美。

「你叫什麼名字?」他突然地問。

「湯美。」湯美呆着,低聲答。

「小傢伙,」父親驀地笑了,拍着湯美的肩膊,「聰明!聰明!」

——湯美微笑着回轉頭,看見佩蒂正向他微笑着——湯美鬆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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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代仍未有FM廣播,收音機只有AM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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