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iry Summer —— 善農 1986 年6 月 號 外
炎夏已屆﹐又見腋毛。
我大抵真的不曉得如何去形容我對腋毛的感覺﹐大概是界乎erotic fetishism及「女性應有但該注意的美麗」這兩種鑑賞之間。所以﹐我是愛恨交纏的。每當有些偏執穿無袖單衣的姑娘是如何毫不顧惜的在地車裡大刺刺地把手伸高裸著腋窩裡那一搬毛時﹐我思想是很混淆的﹐不特只全無美感或挑逗可言﹐反而更聯想到體味這個問題去。可是那晚我偶而花了點時間粗看了城裡的一次美麗選舉﹐結果赫然發現這些漂亮﹐大略有幾個是真漂亮的女子﹐三十個裡竟劃一的沒有了腋毛。沒有了腋毛﹐美麗的女人沒有了腋毛。當晚﹐我便下了一個結論﹐漂亮女人的漂亮腋毛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我畢竟會經不辭勞苦的去調查朋儕間男男女女對腋毛的看法﹐居然發覺全沒有一個人對腋毛有好感的。有個男孩對我吐出那「腋毛」兩字的反應是打了個大大的寒噤。可能腋毛在廣東話唸出來的時候﹐已經有一種怪怪的感覺了。隔甩底毛。隔甩底毛。你試試邊闔眼想邊唸這詞兒﹐看看自己到什麼時候會害怕起來。我不知道為什麼大夥兒會不分性別的如斯憎恨腋毛。我自已是眷戀腋毛的。可能是我家族遺傳我們男人的腋毛都是稀薄﹐年少時對於有著濃茂腋毛的人是很羨慕的。尤其是夏天﹐當那些拂得一身陽光的壯漢手撐著腰露一腋窩的傲慢﹐在我面前走過的時候﹐我會偷眼看那腋窩裡黑黝發亮的腋毛。或者起先原想是尋求一個同樣稀薄腋毛的人來支持自己「不正常」的生理現狀﹐但到後來﹐竟因為這種失落而造成一種輕微的性拜物狂也是未能預料的。
問題是﹐這撮腋毛所生長的地方其實是頗有趣味的。腋窩的確是最性感的地方之一﹐隱隱若若中是既能看到但又難看到的地方。這亦是其可愛神秘的成因。頭髮是赤裸裸暴露人前﹐所以沒有性感。反而剃光了﹐看見頭皮﹐竟又是性感了。這種美學觀念亦令人頗為疑惑。顛三倒四才是人間真理。
Robert Pattinson
男人對腋毛的感覺還是分兩大類的。一類是先前那位男孩的震慄﹐這類人還是知識份子居多﹐不知是否因為學習得太多迂迴曲折表達感情的方法﹐總之朋儕中竟有大幫人對腋毛是引以為恥的。有的還說嘔心哩。而另一類則是引以為榮﹐視腋毛為身體的一部份﹐夏日裏一件背心汗衫﹐把腋毛處理得香噴噴﹐連同肌肉膚色示威人前﹐我反而頗欣悅後者的做法﹐蓋雖直率但起碼尊重腋毛。
反而﹐女人是最可怕得多。
當然﹐我的意思不是女人可怕﹐而是女人為了對付腋毛而千方百計扭盡六壬心思可怕。一到夏天﹐女人十有八九便誓要去腋毛而後快﹐彷彿女人與腋毛是天生的仇敵﹐特別是夏天﹐更勢成水火。據我所知的﹐去腋毛便有五大法。
第一種是「機械法」﹐學名是「電療」、「永久脫毛」。其法乃是逐根逐根毛孔電烙之﹐電至毛孔死亡。不過﹐永久二字只是一種希望而矣。通常快者一年﹐慢者兩三個暑假﹐毛孔便又重生﹐再次復活。腋毛又見。此法乃貴族治療﹐價昂而痛﹐代價不非。
最新雷射電療法
第二法乃「刮刮刮﹐好易法」﹐方法是塗上一層甩毛膏﹐然後用附送的木匙刮掉﹐此法並非安全﹐蓋此膏有副作用。通常會建議你先試試某些細範圍﹐沒有疼痛紅腫才好試腋窩﹐不然自己受苦。此法非一勞永逸法﹐必須經過使用。
第三法乃「蠟扯法」﹐分凍熱兩極。熱者﹐必須在美容院做﹐當然﹐自已本領高強﹐亦可親自出馬。首先﹐把蠟溶掉﹐然後鋪在腋窩裡的那一撮毛上﹐凝固後一扯﹐一剎那痛中腋毛已去。凍者﹐便可以在照顧關心你的藥房買到。不需溶解﹐便按著在腋毛上﹐然後刮出空氣﹐一扯﹐唔唔唔唔唔噢噢噢噢噢 ……
蠟扯法
笫四法﹐是「冰死法」﹐此法是用一種很冰凍的類似啫喱膏噴在腋毛上﹐利用多泡的冰冷凍死毛細胞﹐再輕刮而去之。
最後一法﹐乃「原始男人法」﹐此法是改良自男人剃鬚刨﹐製造成一種貼腋窩的小巧鬚刨﹐旅行自用﹐十分方便。
原始剃毛法
五法歸一﹐首要任務都是去腋毛。而其中以第三法最殘忍﹐扯之拉之﹐損人不利已。我曾以此詢之眾多女士﹐她們為啥憎腋毛。原來﹐首先其罪在黑。如果是白毛、金毛﹐大抵會避過一份災劫。其二﹐腋毛會積汗而微臭。其三﹐腋毛不美。種種解釋都只是為了把腋毛置諸死地而矣。罷了﹐為腋毛的痛苦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