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owing Up With Sex —— 李志超 1986 年 3 月 號 外
說實話,我對性是一無所知的,一無所知的原因是因為我媽媽沒有告訴我,每次問爸爸他都叫我閉咀。我只見爸爸「mit」我媽媽的臉,和見過他們睡在同一張床上,好像死去似的。而那張床,小時候我堆起被鋪築山洞,有一天我在山洞內發現了濕濕的紅色!
有次媽媽不在家,姨媽來探訪,問我拿了一疊舊報紙入廁所,然後用報紙包起了出來,問我垃圾筒在那裹。我說我可以幫她掉,但她卻不要,我好奇起來到垃圾筒去看個究竟,拆開一看,嘩!竟然是紅色的一堆白布,我告訴我媽媽阿姨在我家裹嘔血!
終於有一天,電視播出了一種廣告,那塊布和我見到的一模一樣。有了這種廣告後,性封閉下長大的男孩子都不忌諱了,用商品供求,價錢比較,各種消費者的角度肆意談論,尤其是唸中六經濟班的男生。而我的家庭也從用玉帛紙時代進入了用高質產品的太空時代。
對於「飄然」、「適妳意」、「樂而雅」及「絲花」等各種牌子,我最喜歡「適妳意」,因為是鄭裕玲用的,最不喜歡「飄然」,因為是孫泳恩用的。有一次被媽媽叫落樓下藥房買衛生巾,我自出主意買了「適妳意」!藥房那個滿佈暗瘡的麻甩佬嬉嬉笑:「又嚟買衛生巾呀?」有一年母親生日,我送了兩盒衛生巾給她,費事她再叫我落樓買衛生巾。
關於尺吋的大小,我的所有知識是來自一本叫《你想知道而不敢問的性知識》。媽媽和我逛大會堂中文圖書展覽,我買了一套《小朋友叢書》,售貨員沒有零錢,媽媽便拾起了這本書,順便買埋!想不到,真想不到它竟然是我這一生以來影響我最深的其中一本書,因為那是唯一一本我看過用最嚴格最科學最直接的角度去解釋我想知道而不明白的各種問題的書。不過當我看到 chapter 8 的時候,就是甚麼是「性交」那一章,被母親執床時發現在我的枕頭下沒收了,後來我發覺這本書已經不知所蹤!不過入了大學,有位教新聞寫作的老師竟然在 office 放十幾本,在每個男生的央求下,每人借閱一本,我嘲笑那些同學,這本書我早在中三那年已經看過了。
中三那年,教 bio 的張太太去了醫院生孩子,一個十分洋化嚼香口糖的四眼妹來代課,雖然明明是教洋齒的繁殖法,我們卻捉弄她問她洋齒繁殖和人的繁殖是否很不同,有個同學嗲嗲口玩弄她問:「阿 miss,bb 仔係點嚟嘅?」那天,她穿了一條半截裙,嚼香口糖,叉起大腿坐在老師椅上,嘩!是粉紅色的,竟然露出裙底春光,頓時全班喧嘩起來,她以為我們不想上課故意嘈吵來刺激她,她大喝道:「唔好以為我係實習先生就好蝦喎!」
第二天,我們把綠色的白箭香口膠放在椅上,箭咀方面正確,好讓她看見有所警戒,但最後提出方案的同學卻臨陣退縮,把香口糖放在她的書頁中算了。但這個女老師的「放蕩」行為,曾經一度引起我的好奇,究竟,她是故意這樣做,還是無心的?如果是無心的,為甚麼她要穿粉紅色呀?雖然她在男校混了個多月便離開了,我一直沒有原諒她。
女老師永遠是男生捉弄的對象,物理課講室最高的一行木刻了不少同學對她們的心聲,例如「XXX 是雞」、「XXX 波大」、「XXX 和我發生關係」等。首當其衝的是校內一位女秘書,我不明白她為甚麼首當其衝被男生的穢語沾污,雖然她在校服務十年以來都沒有擺出色相,為甚麼總要針對她呢?她的最大嗜好是栽培禮堂旁邊小塊空地的花草,而且十分盡忠職守,逢遲交學費者一律經過「省」才可補交。針對她這些句子大部份是中三的學生寫的,為了令下一代獲得正確的輔導,我上堂時故意指著擡面哈哈大笑,用很自然的方式將事情揭穿,讓那羣無知的小朋友獲得應得的懲罰!
每逢聖誕新年,又是一年一度「溝女」的大日子,聯校舞會的對象不是聖瑪利就是瑪利諾或德望,有一年竟然變了真光!
「真光、真光、真係光。」我隨口說。
「你個衰嘢,咁鬼賤!」我的同學鬧我。
「你做乜鬧我,我都唔去嘅!」
不過我又愛出風頭,尤其在羣嘉諾撒聖心瑪利諾的女孩子面前,所以我會以歌星形像在台上出現助慶,但一唱完便立刻走,以給他們留下一個神秘的印象!她們還說我像 Donny Osmond 呢!到了現在,還有很多不知因何碰上的女孩子告訴我,記得當年聽過我唱〈The End of The World〉,〈All Kinds of Everything〉,〈Tell Laura L Love Her〉和我的首本名曲〈Do You Want to Make Love〉。很可惜我唱這首歌的時候還是處男,他們大喊問我識唔識,我好精,我沒有正面答他們,我說:「你識就得啦,問你丫嘛!」最深深不忿的是有一年我在 Talent Quest 拿了最佳台風獎,那位八股音樂老師極不服氣地跟我說:「你細細個咁就幾得意!大個咗就好肉麻啦!」
結果,我在中七之後退出歌壇!
雖然我在各種不同的社交場合認識了許多不同的女性,不過這和我沒有甚麼關係,因為我是清白的,我從來不藉這些聯校活動中獲得便宜,因為我當年的夢想是一些比較有錢有面有地位的女人。我另一個不參加舞會的原因,就是怕我不能控制自己,做出會令自己後悔的事情來。直入了大學後,有次在舞會的黑暗中,我摟著一個女孩子的背,我竟然想大力的咬她,像吸血殭屍的咬她,當然我沒有這樣做,因為她就在這一剎那之際推開我說:「雞翼呀!快來吃雞翼。」原來食物已經預備好了,結果我咬的也是雞翼!
到了中四,來了姓李的地理老師,是中文大學地理系畢業的,他教美國地理,講到賓州來了,竟然侃侃而談,他說「賓州原名賓直法尼亞州,唔准笑,以前我教男女校 d 女生偷偷笑,我打醒佢地!」他又告訴我們去泰國睇沒有刪剪的電影,攪到成班同學得個恨字!
泰國,竟然是我第一個想去觀光的地方!
李老師帶我們去 field trip,同學們都講起鹹古起來了,李老師問我:「你點解唔講呀?」
「你知唔知 f-u-c-k 點解呀!阿 sir ? 」我說。「我唔知噃!你讀俾我聽呀!」
純情如我,也在這個大染缸之下說了我不應該說的話,認識了不應該知道的事情,漸漸地墮落了。
「阿 sir 早抖!」
關於男女生育的實況,透過倫理課台灣光啟社的性教育幻燈片嵌入我的腦海裏!「上帝創造了一男一女,一個夏娃,一個亞當,然後他們吃了禁果!」
That's All。
總之那些一書滿佈樹葉,連夏娃的胸前也有椰子樹葉,遮遮掩掩,反而令人覺得性是十分褻瑣的。領導我們看後作問題及解答的,是一位很有型的神父,我一直覺得他不去結婚反而來教我們這些他永遠不會做的事情,實在太可惜!但另一方面,這些美男子當起神父來,不讓女人佔去他們一點便宜,也是最高尚人格的流露!最堅強的試煉!
「我們的神父校長以前是很靚仔的,都唔知有幾多女仔追他,結果他來了做神父!」一個老師告訴過我。
不瞞你,我中一的志願是神父,不過假如我當日聽道理能夠持之以恆,恐怕我現在做不成神父,也做了魔僧!
當中三那年,我偷偷一個人去看了《魔僧》這套電影,是法蘭高尼路扮的,他也在 D.H. Lawerence 的《處女與吉卜賽人》中扮吉卜賽人。在一個風雨的晚上救了一個身潔如玉的女孩子,在那帛玉的被褥上,外面風雨交加裏面爐火熊熊的,謝謝 D.H. Lawerence ,這就是造愛!在最高尚的氣氛底下,我第一次看見了。
為了獲得更多關於造愛的知識,我常常看高級的造愛電影,但我曾經毫無羞恥的在大華戲院排隊購票看電影。在 1973 年能源短缺之際,我為了增加對能源的認識,偷偷的走去看一套叫《床上發電機》的歐洲電影,戲的內容是講捉一個男人去發電,結局的鏡頭是一個亮起來的電燈膽。
大華戲院位於油麻地彌敦道
「都冇嘢睇嘅!」我十分不滿意!星期六下午,媽媽去了大華戲院看《輪上春》把戲票橋帶回家,我看了覺得很奇怪,為甚麼造愛可以忽然那麼高尚,忽然那麼下賤呢?為甚麼?為甚麼?
說起看電影,中六時,我鄰座坐了一個極度猥瑣的男同學,叫陸 XX,常常聊我去麗宮看鹹片。但我只和他看了一次《海神號遇險記》。他常常用極 cheap 的聲線,扮我說話的姿態 —— 我被迫和他相處了一年,因為我們在聖類斯夜校補生物化學。他住在金門戲院樓上,以前金門戲院是專放日活鹹片的,他家裏只有三個姊姊,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人,我除了寄予無限同情外,還有甚麼可說呢?有一次他拉我到他家中打牌,幾枝曬衫竹擱在麻雀枱上,曬著一串串胸圍內衣褲,還沒扭乾,水點一滴滴的下來,他就是呂奇那套《串女、人渣、俏嬌娃》,我說他是人渣,他還騎騎笑答我:「我是人渣,咁你又係乜嘢呀?」
麗宮戲院位於新蒲崗
後來我在中文大學碰見他,還用污言穢語撩我,他遲了我一年入去唸 bio,後來又退了學,他說他的志願是做產科醫生!所以要再接再勵,誓要入港大醫科,有一年港大醫科十五分都收,照理他應該在瑪麗醫院實習當中了。
我一生人最重要的事情是會考,為了努力讀書,我修心養性起來,到中四學期尾我拿了成績表,考第十,入到 A 班,才鬆一口氣!和同學交換著成績表,迎面來了一個很帥的男孩子,他是插班進來的,在美國唸了兩年中學,常「曬」在美國追女孩子的經驗,說起話來懶「嬉皮」。當時有個字好流行叫做 groovy,甚麼 groovy baby shake you groovy thing ,我故意去問他何解:他懶有 sense 的跟我說:「假如今日又落雨,你條女又甩咗你,你成個人 dub 哂,咪 groovy 囉!」
後來他教我看 paperback,包括 Harold Robbins 和 Jacqueline Susanne 的暢銷書,又給了本《I'm ok, you are ok》給我看,我在這些書本上得到的性知識,遠比 bio 課裏學到的多!而且假如你 F.5 drop 了 bio,你一世也不會唸到 reproduction 那一課!他告訴我,人的成長就如 metamorphosis 一樣 the process is painful!如果我是 Tom Sawyer ,他就是 Huckleberry Finn,我很依附他,因為他年紀比我大,知得比我多,他說甚麼我都相信,可惜他這個人根本是不值得相信的,結果離開了他六年,我才真正成長起來。於是我打電話告訢他 I've completely changed,而他,他六年來竟然肥了三十磅,my goodness!最僧人咁鬼肥!
一直到今天,我仍然是小心翼翼的處理這個一直在我成長中困擾著我的問題,而且我的性觀念是十分保守,我常常覺得自己會突然間受人無緣無故的騷擾。有次我返工時竟然差點被某熟人在《號外》電梯口胸襲,我整個人就像晴天霹靂一樣,瑟縮在電梯一角不知如何是好,我希望這個人為了自己的行為作徹底檢討,我是極不喜歡在不自願的情況下做出什麼對不住自己的良心的事情!尤其是令自己蝕底的!
是在這個良莠不齊的社會裏,我最近才發覺我有一個表嫂假藉結婚攫取移民,一到了他鄉立即改嫁,所以第二日我也要藉結婚移民,我要去 New York, London 或者東京。
如果有人問我,心目中的理想對像是怎樣的一類人!我會毫無考慮的答說是鄧蓮如。
也許,女人對我的魅力就是她的神秘感,包括化粧術在內。
還有,還有她的名牌衣著、她的手飾、她的學歷、她的事業、她的宗教信仰、她的品味、她的文化修養 …… 。
最近,又有人問我真正喜歡的女人是怎樣的,我不能再用鄧蓮如來騙她,我只好說出一個同事的名字,一個有夫之婦,一個有孩子的母親,一個堅持含辛茹苦的女人,一個偉大的女人。
鄧蓮如與馬英九合照
「女人是偉大的,因為女人生下了我。」我說。
「男人更加偉大,因為男人不用生仔!但可以令女人生仔!」我又再說。
the gospel according to ga-ga-ga-ga-ga。
我覺得如果我要把我的 gospel,搬上銀幕,可以由邵國華飾演我(包你—「炮」而紅),還要陳齊頌飾演我的媽媽(夠誇張),周肅磐飾演那位陸同學,開心少女飾演鄰校女學生,潘麗賢飾演女秘書,楊凡飾演神父,葉倩文飾演代課女老師,我要指定由陳冠中導演,張堅庭編劇,由我自己做美術指導,兼唱原聲主題曲!
至於不能搬上銀幕的(或者會被 censor 的另一部份),我會拍成 art film , 那會是很嚴肅的很 private 的,悶死你。但為了香港的普羅觀眾著想,先開拍這部,如果馮意清不介意,我的小電影可不可以叫做《瘋狂性的遊戲》。人生如戲,戲如人生,但從始至終,我是清白的,正如我上一個月所說 I'm innoc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