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ming of (Certain) Age 2012 年 10 月 信 報
老式英語形容上了年紀的女人有時不直稱為 middle age woman,而作含蓄或客氣狀說她是 a woman of certain age。看劉雅麗演W創作社的新劇《開關係》時,忽然驚覺她的成名作《我和春天有個約會》首演竟已是二十年前的事,如今劉雅麗確是要演些「of certain age」的角色了,那麼同劇的梁祖堯,他的角色又是否稱得上是 a gay man of certain age 呢?
《開關係》劇本把他寫成是個「基」界萬人迷,起碼劇中所有其他同性戀角色(四個)在不同程度都被他吸引,對觀眾中的同性戀者絕對起了鼓舞作用,盡情代入。究竟他的吸引力在何?外型出眾?才華橫溢?身家雄厚?可能為了迎合觀眾對梁祖堯演同性戀那些先入為主的期待,他又一次盡放早已是例牌的潑辣、bitchy 本色,陳康演那個新進導演有求於他提携拍電影,與他搞上不為奇,但看到黃又南單純地、痴心地愛他,我確是摸不着頭腦,難道對某些人來說,潑辣會是糖衣?當然台下的同性戀觀眾都樂於如此相信,而編導黃智龍調配的這支嗎啡針又一次令他的劇團賣個滿堂紅。
其實W創作社一直都有一大班擁躉,它每次演出幾乎都是賣個滿堂紅,票房收益遠勝其他私營劇團,可以放膽在製作上落足成本,像《開關係》的佈景配上葵青劇院又深又闊的舞台的確盡顯氣勢,今次的設計是虛實交替,虛時線條輪廊極富美感,轉換到實時又營造出很統一很具五六十年代北歐室內家居設計風格,石琪在他報也曾點名讚賞,美中不足是換景時噪音太強,令人感到好像要動員大量人手在背後竭力推,欠缺滑動的流暢感和來去自如的瀟灑。
有資金在手確是可以幫到硬件先聲奪人,但又能否同樣幫到創作呢?編導黃智龍在場刊是如此描寫劇中兩個主角:
梁祖堯的角色需要絕對的愛,卻不能掩飾內心的脆弱,當感覺別人有負於自己,便不惜開自己傷口作報復;劉雅麗的痛苦看似無病呻吟,但實則她已失去生存的意義 ……
至於對其他幾個角色的描寫,限於篇幅也就不轉述了,我只是慨嘆怎麼現時整個香港都好像梁班子上身,正如梁班子諸人不斷高叫他們是「依法辦事」,同樣黃智龍也是他有他寫到天花龍鳳,而我看到的確完全是另一回事。
全劇基本上是由兩組「開」關係展開,第一組是成功廣告人梁祖堯和現任男友黃又南及新添的男友陳康的三角關係,但在此劇所覆蓋的那段時空,既沒有人負於梁祖堯,我又完全感受不到他對黃又南的愛,起碼我覺得即使一個人愛在外面鬼混,也總會對自己的愛人有多少內疚吧,但我只看到梁祖堯一旦他另一半不能配合他的生活模式,就不斷發爛渣耍激將法逼使對方就範,正如先前我已寫過,我真的找不出任何他值得其他人愛的地方,當然到最終只要搬出「愛是盲目」自然就能擺平一切。
另一組關係是黃又南的姐姐劉雅麗,本身是一個事業有成的女強人,作為有夫之婦(夫是湯駿業),搭上了她中學名女校聖瑪利(亞)的師妹韋羅莎,展開一段像是玩票式的同性戀。一對無孩夫婦生活乏味,丈夫或 / 和太太另結新歡從例外幾乎已變成常規,怎麼在這個個案黃智龍寫到「實則她已失去生存的意義」那麼大件事!生存意義,或其失去也好,絕對都可以探討,看契可夫的劇,不用契可夫親自解說,觀眾自然會有所反思,但像《開關係》這樣一部通俗言情劇的類型,確是承載不下如此「大」的旨題,我只能說他這樣寫是掩眼法,包裝術,讓觀眾自以為「升哩」。其實黃智龍絕對有他的才華,根本無須作深刻狀去「大」觀眾,像湯駿業演劉雅麗的丈夫,黃智龍就塑造出一份不落俗套的可愛,他或許只是個小男人,在含蓄地試圖挽救這段婚姻之餘,仍處處顧及太太的感受,是全劇最動人的角色,當梁祖堯看似贏盡掌聲之際,也許湯駿業才是最終留在觀眾腦海的那位。
Open Relationship 大概是指在一組關係中,所有當事人都清楚並接受它的組合,亦能共存,在此劇中的兩組關係都無法做到這點,或許正好反映到香港當前道德準繩的現實,但從另一角度看,W 創作社不經不覺已成立了多少年頭?對比現時很多小型劇社,它可能早已被視為「of certain ag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