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與雞蛋 2011 年 9 月 號 外
先前有一次和幾個老朋友在灣仔被保留下來,原本是個當鋪的建築物,現改為叫 The Pawn 的餐廳吃晚飯,我們那張枱是在二樓有空氣調節的露台,一邊吃一邊望著繁忙的莊士敦道,往來的車輛和行人,還有電車叮噹的聲音,為我們譜出自然又美妙的配樂。在座有前號外攝影師陳道明和他的太太 Jan,想起 1982 年號外改成「大本書」版,多虧了陳道明 (John Chan) 和張叔平合作影封面,留下不少經典作品,在當時這些封面更為雜誌打強了聲勢,想不到已距今快三十年,老天!
陳道明 (John Chan) 在號外的廣告露半邊面
我們在點菜時我才發覺原來 John Chan 多年前已奉行純素食主義,即是 vegan,他們除了戒一般的肉類和海鮮之外,所有從動物提煉的油、芝士、奶類產品、雞蛋、以至蜜蜂產品都不沾口。那可真是相當極端的戒口,也很難能徹底「守戒」,例如一旦出外吃飯,就要信任飯店的承諾,說不落豬油 / 雞油就真的點滴不落。
John Chan 成為如此的純素食者肯定有其心路歷程,他自己說是與宗教信仰無關,除了希望活得更健康外,反有著一種對人類極不人道去飼養動物的無聲抗議。
我奇怪雞蛋又不是生命,吃它又怎會不人道呢?John Chan 的解釋正好道出我心內一直存疑,又從不敢多想的問題:我們地球現有多少億人口?我們每天吃的食物究竟從何來?如何得來?例如雞蛋,全世界數之不盡的超級市場都擺放著一盒一盒不同來源、不同牌子的雞蛋,那裡有那麼多雞,生那麼多蛋?
答案其實不就是一字咁淺 —— mass production,現今社會的一切產品相信都是這個模式製造出來,包括雞蛋。於是那些養雞場就大規模飼養了無數的雞隻,即使不去研究牠們吃什麼、或被注射什麼激素,好使牠們超速成長,儘快生蛋、儘快繁殖、儘快宰殺 …… 我們可曾關注過在牠們在世上那一年半載是活在什麼環境之下?John Chan 說牠們一直被擠在逼到無法轉身的一層又一層的籠內,從不曾離開過,上面一層的糞便就是這樣流落下面一層,就是這樣活著,直至被帶上輸送帶宰殺。John Chan 還說在美國很多養雞場甚至僱用了荷槍實彈的護衛去監視那兒工作的工人,原因是長期面對如此殘酷極不人道的環境,很多工人會變得神經失常,發狂、失控、甚至訴諸暴力,所以非要「鎮壓」不可。
其實只要我們在 Google 打上 chicken farming 類似的字眼,就會搜尋到無數「圖文並茂」有關這些養雞場的恐怖情況,但知道,看到又如何?難道我們就從此不吃雞蛋?
其後我在超市看到一些標榜 “free roaming” 、“uncaged” 雞隻生的蛋,售價當然較貴,但我還是欣然購買,或許是想減輕自己的內疚吧。但慢慢想落又覺得有些不妥,究竟何謂 “ free roaming” ?就如我們幼稚園課本內那些小雞在青草地下走來走去的插圖?到晚上牠們又會返回牠們的小籠屋安睡?牠們在地球何處?這些雞蛋除了供應本土市場,還可以多出運來老遠的香港銷售,究竟要有幾多這樣 “free roaming” 的雞隻才能達到如此的產量?我曾嘗試從印在盒上公司的名字上網查看,結果當然找到這些公司的一些資料,包括它們的業績等等,但它們屬下的養雞場在那裡?網上竟隻字不提!而我也就止於這個階段,沒有再去進一步調查。唉,我就是這樣一個無用的人,總找到藉口 (如沒有精力,沒有專業知識) 不作出跟進,然後繼續心安理得地自欺欺人。
這些「走地雞」雞蛋也令我想到現時食物標簽的真實度和可信性,例如那些標明「有機」的食物,是真的「有機」嗎?那些「公平貿易」的咖啡真是公平貿易嗎?
其實何謂「有機」相信我們大部份人也不怎清楚,不過即使不清楚,也總想像到,如何去飼養、種植,也必然有著不同程度,不同等級的「有機」吧,但現時「有機」兩個字已包括了一切,包括更高的售價,以及健康,無污染的保證,我們是否太天真?而且有什麼機構監管這些標簽呢?兩大超級市場?
正如我先前所說,現時地球人口那麼多,就中國來說,聽聞農民早已不再從事無利可圖的耕種,年青的通通跑到城市打工、碰運氣,那麽十幾億人口每天吃的是從何而來?所以我絕對相信現時我們(中南海當然除外)吃到的食物必然含有各種化學,甚至有害物質來加速生長,加大體積,才不致令 supply chain 中斷。
為求生產、供應、養活,人類無法不去不擇手段,可悲的是必然亦要犧牲、剝奪地球上其他生物的基本權利。
什麼時候可以發明到每天吞一粒丸就有足夠養料去維持生命?一切的問題不就通通得以解決了嗎?但到時會不會又引起另一種生態大災難呢?
這一切的難過,都是歸究於 The Pawn 那頓飯,要是那晚 John Chan 不在,也就沒有今天這篇文章,可能我會寫和盧覓雪的嘻哈飯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