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st-Imperialist H.K. —— 騰貫通 1987 年 2 月 號 外
習慣於城市觀察的人相信對香港以下現象十分了解﹕木屋區與高等住宅並列﹔工廠旁有花店﹔幼稚園樓上為舞廳﹔聖堂隔鄰乃指壓中心﹔棺材舖側有藥房﹕銀行邊有投注站﹔論政團體上層為散仔館﹐而且亦不難再為這個名單繼續提供資料。香港作為一組城市符號﹐著實 self-contradictory 得有點過份、有點荒謬。做成這種訊息混亂主要原因是因為社會上每一項投資都希望走入了旺區裡﹐旺區多客人﹐多各種不同的 demands﹐因此人們不介意自已鄰家的功能可能與自己的全然相反﹐又或者彼此互相結合 dialectically 提昇到一個可笑的層次。用 Chicago School 的說法﹐城市就像一個 eco-system﹐各種人物都以自己本身的優越點 / functions 與其他人作出競爭﹐尋求生態學的平衡。亦即是說在旺區你尋生與尋死同樣容易。當然﹐另外還有著歷史的因素﹐各種城市建設都有它們自身相對自主的發展歷史﹐木屋區旁出現高等住宅是因為 estate development 成為時尚﹐建屋商人將某部份山邊 / 木屋區買下﹐建造房屋﹐於是乎做成成了一富一窮的矛盾。矛盾起因是新的 historical factor﹐新的歷史﹐進佔了舊的歷史當中﹐扭曲了舊的歷史。
兩個年代的上海街角,新不如舊?
同樣來說﹐近十年香港色情事業的旺盛﹐亦將尖沙咀、油麻地、旺角一帶的社區面貌改變一新﹐上海街舊藥行樓上的三溫暖冷熱大池就是一個很好的諷刺﹐不單新的 cultural development 來勢兇兇﹐更用它們那黃色光管招牌兼粗手粗腳的 graffiti 將城市面部改朝換代。
今天我們或許更加可以看到上述這些城市建設上的 just a position 又爬昇至一個邏輯高峰﹐「啟德機場」對面的「富豪酒店」就樹立在一系列舊戰後樓宇之旁﹐將自己突出在廣闊平庸的九龍城上空﹔沙田「麗豪酒店」旁為居者有其屋﹐旺角新落成的「格蘭酒店」隔一條橫巷就是全旺角的犯罪黑點即「文華戲院」一帶。
舊機場富豪酒店 同一酒店,經電腦改裝後的新環境
事件令你迅速想起在《The Year of Living Dangerously》、《The Killing Fields》﹐又或者《薩爾瓦多》出現過的第三世界中的云云酒店及在它們之旁永遠出現的貧民區、廉價紅燈區﹐一方代表健康繫榮 metropolitan﹐一方代表前者的整個相反﹐但它們的都在一巷一街之隔。
在第三世界裏的第一世界酒店內的外國人 (The Year of Living Dangerously)
很多外國遊者到這些第三世界中遊覽﹐往往都不敢行出酒店半步﹐因為這半步代表了整個世界。有人說美國人到外地旅遊只不過是由 A 地的 Hyatt 去到 B 地的 Hyatt﹐放入這個歷史因素﹐你不難看到一點苦樂。
當然﹐第三世界酒店與其他地方格格不入亦有其原因﹐酒店一直代表了外國勢力 (經濟、政治﹐文化) 的入侵橋頭堡轉運站﹐所謂 sphere of concession 是也﹐它們大都符合了第一世界的生活居住標準﹐相比之下﹐酒店旁的一切就給比了下去﹐現象全是 imperialist 性質。談回來香港近日這些現象﹐其 imperialist 性質大減﹐相對來說﹐酒店的出現不代表外來勢力的入侵﹐而是本地勢力的一個上揚。第三世界的酒店有助第一世界的人士「安全」地進入第三世界吃喝玩樂﹐它們對其他城市區份的關係因此也是比較 elitist 的﹐今天香港這些新酒店﹐情況可能有所不同﹐它們有趣的功能可能是讓酒店四周的人反過來利用酒店成為主要的消費場所﹐一種是「外散性」的﹐一種則是「內聚性」的﹐全然不同。
現時半島酒店大堂每夫下午茶時都段要排隊等位
「The Peninsula」可以代表早期 imperialist 的入侵﹐但今天沒有人反對你入去喝它一杯咖啡﹐但上述這些新起的酒店起碼已決定一早要deal with the mass﹐若果不是如此﹐為何「麗豪」開在居屋側﹐Grand Tower開在旺角鬧市接近平民區﹖不單止要 deal with the mass﹐這些酒店還希望反過來賺 the mass 的錢﹐(賺本地人的錢已變成賺外國遊客的錢一樣重要﹗)。經營方式方面﹐「麗豪」的餐廳咖啡座是大眾化路線﹐其食物價錢幾乎與一般大餐廳無異﹐另外內部潮州中菜部兼營星期天茶市﹐再搞 disco﹐由開幕一直舉辦到如今的 sell 本地人入住酒店「套餐」﹐這些一切一切都希望與群眾建立新的消費關係﹐酒店 can be funny﹐而且價錢不貴。
你相信照片中的酒店位於沙田嗎? 同一酒店較寫實的周遭環境
旺角 Grand Tower 雖然目前還未正式開業﹐但已全力開辦了如同附近旺角中心一模一樣的大眾化購物商場﹐全走大眾化路線﹐希望群眾購物之餘入酒店消費消費。
位於旺角的雅蘭酒店多年前已改成商場及商業用途
這些事實已證明一點﹐某部份新落成的酒店﹐已將自己的制度加以多元化及本地化﹐服務外國人之餘本地人已成為其 target consumers。為此它們也不介意屋邨住戶穿隔夜拖鞋大搖大擺行入咖啡座﹐因為穿拖鞋的也可以俾錢﹔它們也不介意橫門側邊就有魚蛋檔小食檔滿街坊中人﹐因為街坊中人也可以飲得起咖啡。這或許也表示了香港酒店業的一種 democratization﹐今天不只精英份子可以享受酒店的樂趣﹐even 凡夫走卒亦可以加入享受行列﹐酒店就快變成所有香港人生活的一部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