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年代 —— From Tab Hunter to …… 筆名：Yvonne Soong 1982年4月 號外
有一個失眠的晚上﹐我扭開電視機﹐看到「香港東京夏威夷」。
我第一次看「香港東京夏威夷」已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當時片中的三位主角 —— 尤敏、寶田明、加山雄三都是我迷戀的偶像。
雖然我崇拜偶像的日子早已遠離﹐而他們在我目前的生活中﹐也完全佔不到任何位置﹐但電視機上無意碰到他們﹐心中竟依然泛起一種很奇妙的感覺﹐膠片上印著的是他們最光輝、最美麗、最風頭的時期﹐看到尤敏的玉女形象、寶田明的英俊瀟灑和加山雄三的粗獷大孩子﹐看到他們的三角戀愛﹐從威基基鬧到東京銀座﹐再蔓延到香港半山區﹐看到加山雄三在夏威夷背景音樂的烘托下﹐從沙灘奔向大海﹐追逐星由里子﹐好像身上有用之不盡的青春和活力﹐我不免有點感慨﹐為什麼這般可愛的人物都要老去﹖我想起了最近尤敏在「清新周刊」封面的照片﹐和加山雄三在紅白大賽出現時的中年發福、臃腫尷尬。
還有寶田明﹐他在那裏﹖
我相信﹐和我同年紀的一輩﹐沒有什麼人會不喜歡尤敏。尤敏從不是林黛那樣光芒四射﹐也不像葉楓那般美得來咄咄迫人﹐叫人招架不及。尤敏的美﹐是一種很斯文、很清淡、很含蓄的美﹐一個完美無瑕的東方少女形象。其實當時有那個女孩子不夢想她能夠擁有尤敏的品質、以及加山雄三和寶田明做男明友﹖
我年紀很小已經開始跟著幾個表姐去看國語片﹐當時她們最心愛的偶像是陳厚和雷震﹐一個風流「士嘜」、一個文質彬彬﹐我幾個表姐似乎得到了 best of both worlds﹐但 somehow﹐陳厚和雷震始終都沒有打動我的心﹐也許陳厚的花花公子格﹐有著太濃厚的海派味道﹐引不起我的共鳴﹐而雷震的憂鬱氣質﹐又和我的性格不吻合﹐所以我一直都難以理解為什麼我的幾個表姐會迷戀他們﹐但當我看了尤敏主演的「香港之夜」後﹐才發現到真正屬於我自己的偶像 —— 寶田明。
寶田明應該就是一般人稱之為「英俊小生」那一類﹐一品人才、高大、溫文、風度翩翩﹐就憑外形行出來已經令無數少女傾倒﹐拿他和張揚之流一比﹐我們還用考慮什麼﹖It's him alright。於是和表姐看完「香港之夜」後﹐就馬上慫恿同學一起去看﹐足足把「香港之夜」看了三四遍﹐將自己代入尤敏的角色﹐浪漫一番。
尤敏與寶田明 尤敏與加山雄三
之後我一直都留意尤敏寶田明的電影﹐也注意報章娛樂版上刊登一切有關他們兩個鬧戀愛的新聞﹐「香港之星」我常然沒有錯過﹐跟著的「香港東京夏威夷」﹐我更發現加山雄三。
寶田明給人的印象一向是穿西裝打呔﹐而加山雄三則完全是另一回事﹐當年加山雄三穿 T 恤短褲﹐露出一身古銅色皮膚﹐拿著結他﹐成個健康活潑大學生形象﹐在亞洲來說﹐的確替我們的審美範圍闖開了一個新領域。
如今﹐在深夜的電說裏重溫他們三個人的黃金時代﹐我一點也沒有後悔我曾經迷過他們﹐但同時我亦因此察覺到﹐現在市面上的青春偶像﹐怎麼如此不成氣候﹖
杜唐納許、蘇珊貝茜
也許我是屬於思想古老的一群﹔我總覺得 teenage idols 應該是穿著 Levi's 牛仔褲的。所以當我見到 Brook Shields 替華倫天奴、Calvin Klein 賣時裝廣告時﹐就滿肚子不是味道。你叫她做 teenage idol﹖
有時﹐我真是替現在的青少年可憐﹐你叫他們到那裏找值得崇拜的偶像﹖要他們效法陳百強、張國榮、吳民雄講究衣著﹖羨慕翁靜貞家境富裕﹖傾心於蔡楓華、鐘保羅這群白馬王子﹖佩服賈思樂、露雲娜的才藝﹖迷上雷安娜、馮偉棠的歌聲﹖生吞活噬張天愛、關之琳和公子們的戀愛新聞﹖以及繼續去辯駁黃日華、湯鎮業、苗僑偉這個鐵三角誰的風頭最勁﹖現在的青少年有選擇的機會嗎﹖
占士甸
請不要誤會﹐我絕不是挑剔﹐不是在鵝蛋裏找骨頭﹐我從來沒有要求青春偶像需要些什麼深度﹐占士甸是一個很特殊的例外﹐而且假如你稱占士甸只是一個 teenage idol﹐我就覺得是對這個影史上不朽演員的一項侮辱。青春偶像﹐by definition﹐應該是平面的、one dimensional 的﹐青春偶像是杜唐納許、Tab Hunter、Ricky Nelson、蘇珊貝茜、仙杜拉蒂、妮坦莉活、華倫比提、安瑪嘉烈這些擁有一張完美面孔的男女﹐他們推銷的就是自己的形象、給廣大的青少年去憧憬、夢想。青春偶像幫助我們從人生某一階段中成長﹐但他們的作用亦是相當短暫﹐日子一過﹐青少年很快就 outgrow 了他們的偶像﹐將 devotion 轉向其他的方面﹐不會再花時間去作偶像崇拜。
Ricky Nelson、仙杜拉蒂
但即使 one dimensional﹐我們也應該有些 one dimensional 得來可愛﹐值得我們去傾慕、心醉、或模仿的偶像﹐從他們的形象﹐我們可以得到啟示﹐去建立對自己的信心﹐和人生的指標。以前﹐我們有這些人物﹐Tab Hunter 演技據說像個木頭人﹐但他那張全無瑕疵的面孔﹐羅拔烈福也要退避三舍﹐從任何審美角度去看 Tab Hunter﹐他都不會差到那裡﹐Tab Hunter 絕對不會影低或降低我們的品味﹐但現時充斥市面上的「青春偶像」呢﹖我怎可能想像我那漂亮的姪女會鐘情於他們或與之認同﹖
Tab Hunter
但另一方面﹐近年來崇拜偶像也似乎逐漸式微。可能是社會風氣的影響﹐現在年紀小小的孩子已開始學他們的長輩做叻仔﹐醒目仔﹐少年期間的純和真﹐在他們的身上完全找不到﹐看見這些小朋友在應該做夢的時期﹐竟然變得如此 cynical﹐實在令我不寒而慄。他們可能從陳百強身上學到些少穿衣之道﹐充實了自己對服裝的研究﹐於是﹐陳百強只不過成了他們學叻的工具。我們以前一心一意、絕無反悔的痴和迷﹐會在現時的青少年身上找到嗎﹖肯定不會﹐我們的痴情﹐在他們的眼中看來﹐簡直是老套和戇居。
「貓王」皮禮士利
在五十年代﹐貓王 Elvis Presley 曾經瘋魔了全球的懷春少女﹐二十年後﹐John Travolta 憑「周末狂熱」中的 disco 舞姿﹐亦曾經掀起一股熱潮﹐當年﹐貓迷對貓王的愛戴真是矢志不二﹐無論他演什麽垃圾片都照例捧場﹐但 John Travolta 呢﹖自從「周末狂熱」、「油脂」之後﹐忽然之間﹐他好像流失了所有影迷﹐至少﹐沒有人會 take him seriously。
其實﹐青少年不早已把他當做 caricature 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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