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與陳美齡一起成長 —— 玉璇 (小宇化名) 1982 年 8 月 號 外
號外的編輯要我寫我們的成長過程﹐我不大明白他究竟是指甚麼﹐我猜想大概每一代人的成長過程都應該是大同小異的。在我的腦海裏我只記得讀中學時很多很多的考試﹐過完一關又一關﹐毫無樂趣可言﹐然後在考試與考試之間﹐參加了一些課外活動﹐一些社會工作﹐一些 party ﹐其實都是和所有教會中學女生一樣﹐並無特別之處。
我的中學生活雖然平淡﹐但現在回想起來﹐也覺得在平淡中亦不至於太乏味﹐中學時有中學時純真的樂趣﹐小小的漣漪已能帶給我莫大的滿足﹐我記得有一次我一個同學說有幾個在外國留學回港渡假的男孩子想約我們去 disco 玩﹐結果帶我們去中環那間 Saddle ﹐那是我第一次去這類跳舞的地方﹐心情自然是十分緊張﹐連叫甚麼飲品都未曉得﹐要預先請教那個較我多見世面的同學﹐她提議我叫 Singapore Sling﹐於是到時我就有樣學樣﹐叫了杯自己見也未見過的 Singapore Sling。
Singapore Sling
那次去 Saddle 的情形是怎樣﹐可能當時的心情太緊張﹐我早已經記不清楚﹐那些男孩子是甚麼樣子的﹖他們在美國甚麼地方留學﹖我們當時談些甚麼﹖我怎會無端端識跳舞﹖我有跳慢舞嗎﹖我怎會全無印象﹖
稍後﹐我們年紀較長﹐又有另外一批人帶我們去 Furama 地庫當時得令的 The Club 玩﹐聽 Michael Remedios 唱《Fly Robin Fly》、《Get Up and Boogie》…… 排隊跟著音樂踏步﹐我們才正式進入「Hustle」的年代。
其實這些小插曲又算得甚麼﹖根本就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地方﹐至於作為我們那個時代的特色更加談不上﹐現在的小朋友湧去 DD 跳舞﹐不就是我們以前的寫照﹖唯一的分別是我們以前較保守﹐較為注重男女社交的禮儀﹐不像目前﹐隨意在舞池中進行公社式的放任﹐似乎對女孩子缺少了一份尊重。
其實我們當時同學之間最同聲同氣﹐而又最具七十年代初期典型的心態﹐不是上 disco﹐而是集體對陳美齡的憎恨。
到現在我仍未能真正明瞭當時我們為甚麼會如此憎恨陳美齡﹐我記得有很多同學說不喜歡她的「雞仔聲」﹐但聲線比她差的歌星大有人在﹐又總不見我們會憎恨其他的﹐為甚麼硬要偏偏選中她﹖
《年輕人》(1972卲氏) --- 姜大衛﹐陳美齡
其實在陳美齡未成名以前﹐我們都已經約略知道她的存在﹐很多學校主辦的 folk concert﹐我們都見過她拿著木結他唱歌﹐唱 Peter, Paul and Mary ﹐唱 Joan Baez﹐那時我們都沒有對她怎樣反感﹐反正她只是一個 MSS* 的小女孩﹐直至她唱《Circle Game》紅了出來﹐在電視主持《美齡晚會》﹐在邵氏拍戲﹐我們才開始對她反感﹐愈來愈恨她。
我們恨她的虎牙﹐恨她那頭長髮﹐恨她的帽子﹐恨她的工人牛仔褲﹐恨她的嬌羞﹐恨她的趣緻﹐恨她在娛樂版發表的純情言論﹐更恨她在會考又拿優又拿良﹐who does she think she is﹖
這一切都可能是由於我們的妒忌心理作崇﹐我們不喜歡見到一個年紀和我們相若的女孩子出風頭﹐不喜歡她拿著瑪利諾的名字到處拋﹐更看不過她居然可以和姜大衛演對手戲﹐大家都是讀名校﹐為甚麼她可以出盡風頭﹐而我們卻要過住刻板的學生生活﹐會考連一個 A 也拿不到﹐所以看見她在電視做那些小女孩的可愛表情﹐真想走上前揍她一頓。
時到今日你還想凑她一頓嗎？
後來她去了日本發跡﹐因為我們沒有親眼目睹她在彼邦瘋魔萬千歌迷的盛況﹐倒也樂得清靜﹐而我們一個個亦不太光采的畢了業﹐跑到去外國讀上幾年書﹐憎恨陳美齡這股熱潮才開始減退。
現在當一切都過去後﹐回想起來雖然覺得當年自己也是相當的幼稚和無理﹐但卻絕對沒有後悔﹐為甚麼我們不可以憎一個人﹖我們憎恨陳美齡並沒有損害到她半點﹐她照樣名成利就﹐到了今天地仍在唱她的《愛的咒語》﹐但我們﹐平凡的我們﹐在當年﹐憎恨陳美齡就是我們平淡的學校生活中唯一可以刺激到我們﹐唯一可以波動一吓我們感情方法﹐我們全心全意的憎恨陳美齡是一種娛樂﹐至少令到今日我們對自己以前中學時的回憶不至於是一片空白。
正如號外曾經說過﹕當一切都是那麼沉悶 ……
*MSS – Maryknoll Sisters’ School，即現時在跑馬地 Marymount Secondary School 的前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