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中飯時我把收到的兩封 obscene letters 放在抬上,給 Jan 她們研究。
Martha 拿起其中一封來看,她一發覺內容不妥,就立刻把眉頭往上一皺,然後苦笑一聲,將信交給旁邊的 Karen。另外那封阿 Jan 拿著不放,一面看一面輕聲驚叫:「My god!」其實她看得津津有味才真;最歇斯底里的還是 Karen,看到又驚又叫又笑,餐廳裡面的人都向我們這邊望過來。
「Could it be 阿清?」Jan 給我一個狡猾的微笑。
「不會,一定不會,」Martha 搶著說:「寫這些東西的多數是心理不正常的怪人,阿清絕對不可能是那類人。」
我們研究了很久,始終都找不到任何線索,我實在難以想像在我的朋友中會有人做出這種變態的事情,即使阿 Roy,雖然庸俗不堪,但也斷不至於這般恐怖。整件事情簡直毫無頭緒,我幾個女朋友也幫不到我什麼,反而我覺得給她們提供了一個中午的娛樂節目。
一頓中飯很快就過去,我們在臨走前匆匆一致決定,假若我再收多一封信,就馬上通知警方。
返回寫字樓後,發覺我的老闆 Mr. Braden 留了memo 說有事要見我,我行入他的房間,居然在裡面見到 Stella 和 Amy (我們的電話小姐),兩人苦起口面,瑟縮坐在一角,渾身不自然的,她們在波士房做什麼?我費事理這些閒事,自己大踏步行向 Mr. Braden,正準備拉開放在他桌前的椅子坐下之際,猛然發現他的枱上也放了幾個「那種信封」!
我再看看 Amy 和 Stella,Oh my god!我明白了,原來她們也收到那些色情信件!Shit!That puts me right there with them。我心裡說。
那個下午大概是我一生中最難捱的一個下午;要我和 Stella、Amy 她們一起商量對策!你一句我一句,大家交換意見,天!我平時的威嚴、架子去了哪裡?最慘是老闆在旁邊「看到實」,自己想行開也不可以,迫住要和她們「同舟共濟」,說實話,我寧願收到一千封信,也不願意碰到如此丟面的場面呢!
結果她們兩個決定去報警,我懶得表示意見,只吩咐她們最好等到明天才通知警方,因為我明天要去 L.A. 公幹,剛好可以避開警察錄口供時的種種難堪。
So much so for the obscene letters。
我在 L.A. 留了六天,一切平淡,直至回港那天,有事發生了 —— 我在飛機上碰到「他」!
那天我穿了新買的 Geoffrey Beene 碎花布裙上飛機,感到自己很清爽、很樸素,找到座位坐定後,我不在意地環顧四周,一眼就見到「他」坐在後面幾行。
這個「他」就是大約半年前有次我和 Jan、Simon 他們喝咖啡,坐在我對面的男孩子。Anyway,這個男孩子是少數能令我怦然心動的人,我第一次見到 Andy 也沒有心跳,因為我當時已很有把握能夠得到他;但是眼前這個男孩子則不同,我完全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也猜不出他是什麼人。他穿的衣服依然是看來很樸素那種,可是我敢肯定他的髮型是出自名家之手,他的眼睛很美麗,但我無法看出他究竟在注視著什麼,也許他什麼也沒看,只是英俊地、風霜地、冷漠地、平靜地、漂亮地、古銅色地坐在那兒。
然後我發覺上次和他一起的那個胖女人今回也赫然坐在他身旁!那個女人究竟和他有什麼關係?夫婦?情人?像沈殿霞鄭少秋,抑或是兄妹?朋友?憑良心說,那個女人雖胖,也是不落俗套的,至少沒有滑稽味。突然我覺得那個男孩子的視線好像向我這邊望過來,我心頭一震,馬上轉回頭,驚魂甫定地望著手上那本剛在機場買的paperback《Bloodline》,可惜我一個字也看不入腦,硬是想著後面那個人,聽說有些男人是喜歡胖女人的,他會不會是其中一個?
飛機上放的電影我也沒有心情看,心中不斷盤算怎樣才可以多看他一眼。有一兩次我故意等空中小姐行過之後再轉頭叫她,乘機看他一眼;有一次我見到他閉目養神;但另外一次,我可以肯定他也是在望我!他是記得我的,怎麼辦?
最後我決定起身裝作去洗手間,行過他身邊,看看會不會有奇蹟出現,於是我略為整頓一下衣服,站起身.一步一步往洗手間邁進。
也許我的心情實在太緊張了,居然連望也不敢望他一眼就行過他的座位,完全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留意我,突然間我覺得整件事情簡直荒謬,我為什麼要作賤自己?要我去想盡辦法結識他?如果他對我真有興趣,他也應該做點工夫,就讓他焦急吧。我一肚氣坐回自己的座位,決意專心看《Bloodline》。
飛機快要在東京降落了,我想,等會兒在過境貴賓室裡面我不是可以有機會選擇坐正他對面嗎?到時無論如何我都會找機會去結識他,也許我應該先向那個胖女人下手,但這樣做算不算太虛偽?他們是聰明人,萬一被他們洞悉我的心意,豈不尷尬死?
可惜我的苦心經營看來要白費,在東京下機時,他們竟然不隨同過境旅客留在候機室,兩人出閘去了,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但我清清楚楚見到他臨出閘之前曾經轉頭幾次望我,有一次他差一點就擠到一個微笑。
什麼時候我才會再次見到他?也許我應該問:我究竟有沒有機會再次碰到他?有時我覺得自己太天真了,我今年已經廿五歲,又不是沒有戀愛過,為什麼忽然間會變得像個十幾歲的中學生,為這些毫無根據的「愛情」煩惱?
但他的確轉過頭來望我,他真的想向我微笑,他是對我有印象的。下次只要讓我再見到他,我肯定我們兩個都不會像今次那麼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