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娜包殊的香港          1997 3 月        凸週刊

 

 

 

近年來看任何藝術演出﹐我都有一個頗壞的習慣﹐就是當看到頭十五分鐘﹐大約知道了﹐摸索了作者的意圖、作風、方法之後﹐通常已有「差不多」的感覺。當然﹐很多時候我都不介意繼續看下去直至完場﹐但我亦不介意隨時離場﹐而事實上有不少演出真是差到令人無法看下去的。近年唯一例外是今屆藝術節的壓軸 —— 翩娜包殊烏珀塔爾舞蹈劇場﹐我一點也感覺不到它是長達三小時的演出﹐我只是一面看﹐一面期望它不會完。

 
翩娜包殊的確名不虛傳。
 
 
以前我因出門而錯過了她兩次來港演出﹐所以今次是下定心看硬了﹐但與此同時﹐我又不斷在擔心﹕今回翩娜包殊特別為藝術節創作一齣以香港為靈感的舞劇﹐她甚至帶同一群舞蹈員在去年底來港住上二十天找靈感。我的擔心是﹐香港究竟有甚麼可以提供給這位世界一級舞蹈大師﹖
 
我們的鋼筋森林﹖吸引遊客的舢舨、廟宇﹖董建華﹖張文光﹖寶詠琴﹖李嘉欣﹖雪狼湖﹖棟篤笑﹖
 
 
另一方面﹐翩娜包殊又會不會真的弄出些「東方色彩」﹐「東方之珠」﹐配以富「香港特色」的音樂﹖以往大師級如貝托魯奇﹐他的《末代皇帝》也不例外﹐那些「中國情調」也是在懸崖邊沿﹐險到極。
 
黎海寧倒叫我不必擔心。她認為﹐翩娜包殊絕對不會玩弄「東方色彩」﹐她編出來的舞劇可能與香港完全扯不上關係﹐但如果這樣又似乎是避開了一項極具難度的挑戰﹔與香港無關。無論怎樣精采﹐也是勝之不武。翩娜包殊會不會給我們一個奇跡﹖
 
 
奇跡真的出現了。翩娜包殊給我們是一個形而上的香港﹐抽象的舞台(一山紅花)﹐拉丁美洲 / 西班牙為主之音樂﹐一段段活潑、輕鬆、惹笑的小插曲。我相信在場每一位觀眾都感受到包殊的香港印象 —— 不是深刻的描寫 (作為一個過客﹐包殊不可能對香港有甚麼深刻的感覺或看法)﹐而是以一個簇新的角度﹐用她出神入化的場面調度去觀察﹐表達我們的城市。
 
九七前夕﹐想不到香港竟多了一個美妙的註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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