矚目的離婚婦人    1983年7月 

 

 

 

 

有一次和方盈聊天﹐她提起近來有很多離了婚的女人喜歡着到靚靚﹐成身 Giorgio Armani﹐然後聯群結隊在中環 Landmark / Swire House 一帶操。

 

The day of the locust﹖

 

驟耳聽來覺得她的描述未免過於戲劇化﹐但想深一層又不得不佩服方盈的觀察入微﹐現在﹐離婚婦人的人口﹐實在愈來愈矚目了。

 

以前一個離了婚的婦人﹐在社會上是沒有地位的。她們的出路﹐一就是快快找過另外一個男人嫁﹐飯票有著落﹐然後被別人指為水性楊花﹐今生今世永不翻身。也許我的想像力是過份一些﹐但我時常都「形住」﹐當一個再嫁過的離婚婦人入美容院洗頭﹐其他在座的太太﹐都會竊竊私語﹐和指甲妹交頭接耳﹐細數她的歷史背景。

 

另一方面﹐如果一個離婚婦人要保留名聲﹐她就要犧牲下半生﹐含辛茹苦﹐捱大幾個仔女﹐好運的話﹐過得十幾二十年﹐子女成材﹐孝順慈母﹐替媽媽爭一口氣﹔但假如不幸的話﹐子女長大不認生母 …… 詳情請看以前白燕主演的電影﹐就知道做寡婦 / 離婚、失婚婦的遭遇是多淒慘。

 

但今天﹐拿 Fendi 手袋的離婚婦人一點也不慘。離婚﹐才是她們生命的開始﹐她們要轟轟烈烈地生活﹐她們要威﹐她們替「divorcee」這個名詞下了新的定義。

 

但我講的這些離婚婦人不是 any 離婚婦人﹐她們是屬於很特別的一輩。

 

 

 

 

如果一定要描繪這群女人﹐我想我會說她們都受過中上的教育﹐為人精明能幹﹐辦事能力高﹐思想西化﹐年齡在三十歲以上﹐喜歡打扮﹐在品味上下過不少苦功﹐但最可惜她們生早了一些﹐她們成長的年代﹐仍是被她們母親 / 長輩的思想所左右 —— 落葉歸根﹐女人終歸要嫁人。而她們本身的條件又不差﹐於是個個都找到個門當戶對的丈夫﹐通通在廿五歲前結了婚。

 

有一句老套的 quote﹐好像是托爾斯泰的﹐說什麼幸福家庭的故事都是一樣﹐不幸家庭的則各有不同。這群女人﹐在種種不同的原因下﹐個個都選擇了同一的路﹐在婚後十年內﹐她們都先後離了婚。

 

但她們都不再是白燕﹐她們明白人生苦短﹐她們知道自己條件不差﹐但就是「夕陽無限好」﹐於是更加抓緊一把勁﹐好好追求生活、享受人生。在某一程度來看﹐這種哲學是自私的﹐婚姻生活不妥﹐為什麼不學其他很多女人﹐默默忍受﹐百忍成金﹖問題是﹐先要搞清楚﹐那個丈夫究竟值不值得你作這樣大的犧牲﹖老實說﹐世界上實在有太多人無無謂謂當上悲劇主角。至於「看在子女份上」﹐我首先想知道﹐有幾多個小孩子會喜歡終日對住一個愁容滿面的媽媽﹖其實。一個女人離了婚﹐獨立生活﹐有自己的事業，也一樣可以和子女發展良好、正常的關係。

 

不要誤會﹐我不是說離婚是一件有趣、時髦的玩意﹐我可以肯定﹐如非必要﹐沒有人會想去離婚的。每一個離婚婦人﹐one way or the other﹐都會經過一連串精神上的苦楚﹐但既然成了事實之後﹐這群女人都不以為恥地接受了「離婚婦人」這個角色﹐and make the most of it。

 

究竟她們離婚之後得到些什麼﹖首先﹐經過一段時期與別人共同生活﹐她們會重新感受到 a sense of freedom﹐從婚姻生活「解放」出來以後﹐她們更懂得去欣賞和珍借「單身」的好處﹐而且有過婚姻的經驗﹐會令她們更加成熟、更 worldly。她們細心、體貼、明白事理、了解男人﹐於是她們每做一件事都多了一份自信和把握﹐不慌不忙﹐一切按部就斑。

 

單身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很多時都會變得有點情緒不穩定。像錢瑪莉﹐假如她能把心一橫﹐和鄭祖蔭結婚﹐拿個 record﹐即使半年後離婚﹐她定能變得更可愛﹐不似現時那麼浮躁﹐而以後的生活亦會變得更多姿多采。

 

我不敢肯定我講的這群離婚婦人的生活是真的那麼多姿多采﹐我見到她們經常在名店購物﹐在文華 / 麗晶喝下午茶﹐參加各種 cocktail party﹐看各種不同的show﹐被邀請陪各種不同的名人吃飯。時裝表演、慈善舞會﹐更少不了她們的蹤影﹐起碼她們的節目是豐富的﹐怪不得她們不急於再結婚。婚姻﹐對她們來說﹐是一個很遙遠的字眼﹐過去也是﹐未來也是。

 

也許她們是不適合婚姻生活的一群﹐雖然她們都嘗試過。

 

這群離婚婦人最惹人注目的特色﹐是她們都 smartly dressed﹐而她們在服裝方面的品味﹐和「太太」們又有著很大的分別﹐「太太」的品味通常是曲鬈的﹐而離婚婦人則偏愛硬邊﹐會不會是她們的品味影響到婚姻生活呢﹖天曉得。

 

方盈說那群離婚婦人在中環操﹐我真是十分欣賞方盈用那個「操」字﹔「操」不同「行」﹐「操」是神氣的、集體的、遊行的、劃一的、威風的、表演的、富紀律性的﹐這個「操」字﹐正好符合了這群離婚婦人所代表的精神﹐從此有誰還敢再歧視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