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借東西的小矮人                                                                                2015 5                          

 
 
 
「挫要淨白切獨束」
 
憶起唸幼稚園時唱過的歌,有印象的已很少,其中一首仍記得的就有著如此奇怪的歌詞,當時家人都聽不明我究竟在唱什麼,大家笑作一團。在學校教唱歌的老師不是廣東籍,顯然我跟她用帶外省口音的廣東話來唱歌了。
 
讀幼稚園時聖誕節表演唱遊,中立者不是我,我是圈中其中一個
 
小時候我住黃大仙,就讀於距離家不遠在沙田坳道天主教教會辦的聖母幼稚園,這所學校大部份老師都是修女,我的班主任沈姑娘也是,不過這些修女並非來自意大利、法國或美國,她們全是中國籍,大都操外省口音,應該是解放後隨國內教會撤退來到香港。從一首兒歌不 make sense 的歌詞已間接反映到那個時代香港人口的多元化,匯聚了不同祖籍的外地人,突然增加了這麼多新移民,要解決生計,香港未來「工業化」是勢在必行了。
 
仍屹立在黃大仙沙田坳道的聖母幼稚園
 
的確即使是兒歌也多少可以找到一些當時香港的環境和社會狀況的線索,像有一首《烘麵包》,歌詞是:「烘麵包項麵包味道真好,快快做快快做給我吃飽,加點糖加點油味道真好,爸爸媽媽小弟妹都吃過飽」。可能我的記憶不準確,短短一首歌竟兩次用「味道真好」,作詞似乎不夠專業,但「吃飽」也出現了兩次是不是又體現到當年在香港吃東西除了享受味道,對一般市民來說最重要仍是温飽,無論怎都好,這首歌亦同時顯示家庭電器已日趨普及,連烤麵包機都開始在市面流通,不是什麼天外怪物了。另外又記得一首《我們環繞在桑樹下》,似乎就有點脫離現實,五十年代香港人口當然遠比現時少,但已是石屎森林,何來桑樹給小朋友環繞?至今我也不知道桑樹是什麼模樣,或許有些歌正就是給孩子一些想像空間吧。
 
「挫要淨白切獨束」,這個謎後來不知怎樣終於給我們弄清楚原文意思,原來是「草要勤拔除毒蟲」。
 
想起這首歌是因為最近家中發現有白螞蛀木地板,準備找滅蟲公司清理,小時候經常聽老師說什麼益蟲、害蟲、益鳥、害鳥,像蒼蠅、曱甴、螞蟻通通都被視為害蟲,蜜蜂給人類帶來蜜糖當然是益蟲,記得好像不知是蜻蜓或螳螂因為它們吃蚊,所以亦被列為益蟲類,而蝗蟲、白蟻不用審必定是害蟲無疑了,不過那首歌竟用上似乎比「害」更十惡不赦的「毒」,「毒」蟲就真是非除不可了。其實地球生態萬物皆有存在的作用,皆互相制衡,互相補給,何來益害之分?我們從給小老師灌輸的益害概念不過是從人類本身的利益出發,滅「害蟲」,好像已不只是人類爲存活爲保護自己而做,更看成是一種值得表揚的德行。
 
 
我非智者,也沒有修行些什麼,只是個普通凡夫俗子,我明白人類不可能不殺生,但有必要濫殺嗎?以前我見到螞蟻在桌上爬行毫不猶疑會用手指捏它,如有太多會用水淹,見到曱甴馬上找拖鞋去拍死它,見到蒼蠅就用「烏蠅拍」,前幾年很流行的「電蚊拍」我都有用,殺滅周遭的昆蟲即使不至於成為反射動作,也變成一種理所當然,不需三思的生活習慣。
 
近年我開始反省,蛇蟲鼠蟻是否非要趕盡殺絕?有可能與之共存嗎?例如見到些螞蟻在搬抬一些吃剩的餅屑,就讓它們搬好了,為甚麼硬要將它們致諸死地?曱甴也是,現在很多時見到就當它隱形,等它自動爬行到別處,蒼蠅可以嘗試開窗引它們飛走,至於蚊,與其「殺它死」,不如用蚊香或蚊怕水防止它們入侵,當然到了非常時期,總不免是要將這些「害蟲」消滅的,像家中的白蟻很快就會上演一場消滅行動,我只能做到在未觸動容忍限度前,儘量不要無意識的隨手奪取这些昆蟲全無反抗餘地的生命。
 
 
家中除了白蟻,也有老鼠出沒,前一陣子放了老鼠藥,心裏有些微掙扎;父母出來覓食養幼鼠,牠們也不就是一個家庭嗎?不幸牠們的存在和人類日常生活有抵觸,在物競天擇弱肉強食下它們要犧牲了。如果這群老鼠不是寄居在家中廚房天花上,經常聽到牠們走來走去的聲音,而是住在室外某處,晚上才偷偷進來搬些廚餘,相信我也不會介意,但人世間並非事事皆如我們良好意願,一旦影響到我們的方便我們的舒適,這些低等生命就只有遭到淘汰、殲滅的命運。
 
宮崎駿的動畫片《借東西的小矮人》內容講有些身形 10cm 不到的小矮人,寄居在人類家居的隱蔽處,他們得以生存就是悄悄拿取些少人類的食物和日常用品去建立他們的家,我忽然想,宮崎駿畫筆下這些可愛脆弱的小矮人,其實會否正就是我們家裏的蛇蟲鼠蟻?是牠們的美化版呢?
 
《借東西的小矮》人劇照
 
 
 
 
相關參考:烘麵包 (兒歌)- YouTu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