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ever Aran —— 孫念述 1988 年 12 月 號 外
針織毛衣在男性時裝的地位是永遠的。無論是簡單沒有圖樣的 cashmere cardigan﹐或者配以英國傳統 Cable、Trellis 等圖樣的 classic Aran﹐都是每一個男人的衣櫃應該擁有的。
我可以接受一個男人的衣櫃內沒有頸巾﹐但若果連最基本的針織毛衣﹐例如最簡單的英國傳統 fisherman's rib sweater 都欠奉的話﹐那真是罪無可恕。因為無論你是追得上潮流的有型男士﹐或者根本不知或不理潮流是什麼的人﹐針織毛衣依然是男士們在秋冬的衣服配搭選擇裡﹐不可缺少的一環。
Fishermen's Rib 毛衣
針織毛衣的兩種基本歉式﹕過頭笠 pullover 或開前襟鈕扣的 cardigan﹐兩者我都同樣喜歡。不過﹐若要選擇的話﹐我會穿「過頭笠」毛衣來出席較 casual 如朋友聚會的場合﹐而 cardigan 的鈕則留待較 formal 的場合如上班時才扣吧。
除此之外﹐我對 cardigan 其實還有一個兒時的情意結。每次見到它前襟整齊排列著的一行鈕﹐便會令我肅然起敬。大家能否記得粵語長片裡的吳楚帆或張瑛穿著白恤衫﹐外加一件 cardigan 時那種成熟穩重的形象﹐它令我聯想起父親。還有在我們小學和中學時代﹐國貨公司的雪花牌扣鈕「冷衫」必定是伴著我們渡過寒冬的「校服」之一。那時校方還規定我們只穿藍、啡和灰三種顏色。而我則永遠搞不清楚自己的尺碼﹐因為我記得那時每年總要買一件新的﹐舊的已因我的快高長大而變得不合穿了。
雪花牌毛衣
直到現在國貨公司當然仍會有雪花牌「冷衫」甚至「大人」穿的 cashmere cardigan 出售﹐而且又平又靚﹐但 Jaeger cardigan 已成為我的 all time favorite。而選擇 cardigan 時﹐要記緊揀一些樸素得幾乎沒有圖樣的﹐最多是幼幼的 rib 好了。因為最經典的 cardigan 是清清的﹐沒有任何圖樣﹐那麼穿起來才能顯得大方得體﹐予人成熟的感受。若穿上用了多種圖樣如三角幾何圖案的 cardigan﹐便會覺得累贅﹐尤其當你沒有把鈕扣好﹐前襟兩邊在走路時飛起﹐遠看便像有一堆圖案在你身旁飛舞﹐多異相!至於顏色方面﹐反而沒有什麼限制﹐只要和身上其他衣服配搭得宜便行。我個人則喜歡深紫和墨綠色﹐因為有 elegant 的氣派。
充滿節日氣氛的 Fair Isle 毛衣
其實思前想後﹐cardigan 始終較為嚴肅﹐扣鈕針織毛衣還是留待自己較大年紀﹐大約四十開外時才穿。至於四十歲以下的男人又怎樣?當然是「過頭笠」。事實上﹐pullover 上的圖案比 cardigan 為多﹐而且本身變化亦很大。發展至今﹐pullover 上的圖樣愈來愈多姿多采﹐千變萬化﹐而且我們還有電腦的幫助﹐設計圖樣﹐織出各式各樣的「過頭笠」。但科學發達還科學發達﹐穿衣服始終是切身和私人的事﹐所以在選擇這些針織毛衣時﹐千萬要小心﹐不要貪花巧致走火入魔。我不願見到大家的衣櫃內藏有一件上有太陽下山﹐海歐在天空飛翔圖樣的針織毛衣﹐除非這是母親或女朋友送給你的「溫暖牌」﹐那只有無可奈何地收藏起來。
Argyle pullover
以上說法雖有少許誇張﹐但在各式圖樣的針織毛衣充斥市場的今日﹐選擇 pullover 是要憑一點堅持才成。我提議大家以英國傳統毛衣為依歸﹐為自己的衣櫃添置多兩件像樣的 pullover。
說實的﹐雖然針織毛衣的圖樣愈來愈多﹐但英國自百多年前發展下來的傳統款式仍在現今毛衣市場佔一重要地位。因為這些款式已不再是款式而是經典。Aran、Fair Isle、Argyle、Ganseys 等等都是很好的例子。光看這些傳統的英國針織毛衣款式﹐你很難會想像到它們最初是英國北方一些島嶼上的漁民發明出來的。那時他們織毛衣只是為著生活需要﹐想不到可以發展到今天成為經典﹐可見愈生活化﹐愈 down to earth 的事物愈容易久存。
Fair Isle 毛衣
而在這幾年來﹐我對英國 pullover 傳統的堅持﹐可以用兩個字代表﹕Aran 與 Argyle 兩類毛衣都是我至今仍然鐘愛的。其他如 Fair Isle 的多種顏色及圖案設計雖然很搶眼﹐而且用 Shetland 羊毛織成的 Fair Isle 品質更佳﹐但我始終覺得它有過份濃厚的節日氣氛﹐不能符合我一向對 subtlety 的追求。即使 Fair Isle 也是經典﹐這一個事實也不能改變我對它的感覺﹐在節日裡穿還勉強可以。
Trellis designed cushion
Aran 這個名字在一些時裝詞典裡的中文譯名是「阿蘭毛衣」﹐我覺得這個譯名不好﹐「阿蘭」有點像粵語長片裡的表妹阿珍的姊姊的名字﹐所以我決定還是叫它 Aran。不要看 Aran 的中文譯名那麼女性化而以為這類毛衣一定是比較「乸」型﹐相反﹐Aran 能給人一種溫暖的安全感﹐是非常陽剛性的毛衣。因為 Aran﹐主要以米色為主色的厚羊毛用手織成﹐而且用上 Cable﹐Trellis﹐Honeycomb 和 Diamonds 等圖案﹐給人豐滿的感覺。再加上 rounded crew neck﹐沒有樽領那種壓迫感﹐穿上身令人感到很安全很舒適﹐很有質感﹐內裡再穿上一件間條 button down 恤衫﹐怎不叫人看得賞心悅目?!
我曾經細心分析﹐發覺其實我最喜愛 Aran 的地方﹐是它身上的 Cable﹐這種以 moss stitch 手法織成的圖案,這個像將兩條平衡電線扭在一起的圖案可以說是針織毛衣最常用到的圖案。大家不要以為只有在傳統的毛衣上方找得到。今年 Gaultier 便有一件橙色 pullover 和 Miyake 一件黃色 pullover 都不約而同地用上了 Cable 這個 motif。
Aran (cable)
若和 Aran 那些豐富的圖案比較起來﹐Argyle 獨沽一味的菱形圖案無疑簡單得多。跟 Cable 一樣﹐菱形亦是我喜愛 Argyle 的主要因素。其實菱形重疊這個 motif 首先是被用於襪子上﹐大家應該對它們不會陌生。後來才被用作針織毛衣的圖樣。但這種菱形圖案若要在毛衣上顯現出來﹐很難避免地要用上多種顏色﹐這和我一向主張的淨色便大相逕庭。一件米色的 Aran 可以整件都是米色﹐上面各種圖案便含蓄的散佈﹐正如陳冠中在「縐的美學」一文中說的:「subtle﹐就是需要你不能一眼望穿﹐要求你集中精神才能分辨其中細緻。」
Aran 上的 Honeycomb 或 Cable 都靜待我們去分辨一樣﹐subtle 得來又像在提醒人關於它們的存在。相反 Argyle 的顏色菱形便顯得刻意﹐幸好仍是在我可容忍的程度之內﹐未致到 Fair Isle 的地步。所以我衣櫃裡亦有 Lacoste 的 Argyle sweater。
事實上﹐以上所提及過的針織毛衣﹐都已伴著人類生活起碼一百年。從最初英國北部島嶼漁夫的必需品﹐發展到本世紀初在歐美成為一群中上階層人仕運動打波時的 sportswear (所以針織毛衣有一英文名為 sweater﹐幫助排汗的意思)。相信大家可以從書或照片上看到那時的人手拿木網球拍﹐身穿以 Cable 圖案織成的白色 sweater 在打網球時的模樣。後來到二十年代針織毛衣更被人以時裝形式設計及生產。一直以來﹐它的款式不斷改變﹐例如由 V 領到圓領再到為了方便打馬球而設計的樽領。
Jaeger 經典 cardigan
但無論時裝潮流如何改變﹐英國傳統針織毛衣仍然安然無恙的留存至今。若大家細心觀察﹐一些 neo-preppy 必選牌子的毛衣產品亦有英國傳統針織毛衣的影子。Polo 便有出品 cable 圖案為主的圓領 pullover ; Emporio Armani 也有一件稍為 oversize 的 cardigan。當然﹐你若不知道 neo-preppism 是什麼﹐你仍可以到國貨公司去購買 cashmere cardigan。因為針織毛衣在男性時裝的地位是永遠的。經典的東西是要能久有的﹐針織毛衣要一穿能穿上十年才算合格。所以我們追求的是一件 Jaeger cashmere cardigan 或純羊毛 Aran 穿上了十年後﹐在人和衣服間建立起的熟絡感情。
各位小姐、太太們﹐若妳還未肯定是否得到他﹐乘著這個聖誕送一件 cashmere argyle (或以上所提及的毛衣任揀) 給他﹐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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