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家少女甘心做情婦 —— 呂立本 1982 年11 月 號 外
白領 —— 至階級而言﹐雖然其成員再也少穿著白色襯衣﹐甚至﹐女性慣衣無領服飾亦包括在內 —— 行政寫字樓辦公階級近年來在某方面而言頗與西方同類漸漸相似﹐而越趨相似的猶在﹐上了一般年紀已婚的﹐越來越多出現婚姻和性生活的不滿﹔從前這類事情縱有也是難為旁人所知的 —— 從前的社會諸多顧慮和壓力﹐使不和夫婦姑且保持同居離心 —— 可是時至八十年代這較為開放﹐見多不怪的時勢裏﹐這類事情總理想當然地形諸於分居或各有各另尋伴侶﹐或者是理智地離婚等。沒有再以這類事情衡量評價當事者的性格和德行 —— 反之﹐婚姻破裂、背後有外遇情人屢屢還成為賺人同情、反映出個人果敢不苟且的遭遇。
這裏要說的是﹕越來越多年屆三十左右的已婚白領男士顯露出婚姻和性生活不滿的徵侯、結婚不滿十年離婚勢在必行的情況耳聞目睹與日俱增﹐而在藕斷絲連的時期中﹐他們總已搭上其他足以彌補愛情和性生活空缺的伴侶 —— 而往往﹐這類伴侶並不是甚麼傳統所謂的風塵女子、蕩怨寡婦等﹔她們﹐誰也意想不到﹐也是剛入世、情竇初開﹐渴望愛與被愛、從開放角度看來亦不失為品性純良端莊﹐都明知對方是有婦之夫 —— 尋常可見的辦公室一般女職員 —— 從文員、秘書、接待員、接線生、營業公關代表 —— 總之是姿色和智慧略具數分、有志向社會階層高處爬﹐卻現職比較低微的少女。
導成這現象普遍的原因﹐可從男女雙方所遭遇的境況去了解。
一般而言﹐本地的知識白領男士 —— 知識泛指曾受預科或以上學院教育而言﹐與知識份子知識兩字特殊意義有別 —— 多數曾經一段為求學考試而抑制拖延性愛活動的長時間﹔一旦踏足事業社會賺取到活動和經濟的自由﹐求偶結婚是最順理成章不過的事。與他們匹配﹐又或者說﹐機緣所局限的選擇﹐自然是與他們智力均等、地位相稱﹐看似門當戶對同階級的異性。如是婚後雙方才發現﹐兩口子同屬職業人士﹐早出晚歸﹐工作與社交煩忙﹐脾性又相近得出現遇上了異議總分庭抗禮互不遷就的 —— 可以說﹐除了性的互利外﹐彼此幾乎可以無必要同處一室的。而往往﹐中產階級女性在經濟生活趨於安穩﹐更甚者生兒育女後﹐玩樂式的性幾乎是可有可無的事﹕女性的唯物本性多時就使她們忽略男性與自身性活躍時期不吻合這事實﹐積漸久之終於導致對方必假外求 —— 不惜犧牲那無可戀的既有 —— 離婚既是那麼尋常慣見的事 —— 另找新歡。
文書工作較低級的獨身女性﹐從離開中學踏足走進裝修陳設華麗的洋行辦公室做事以後﹐耳濡目染﹐日久自不然毫不反省自覺地全盤把其中象徵的一切價值觀念接受過來﹕對於生活方式的要求和心目中異性的形象等﹐她們﹐都高設到比她們遠遠高級的上司那境界去 —— 常見的情形是月入不滿二千元的女職員﹐衣著打扮幾乎超越她們的上級所能供得起的程度。對於勞工階級入息經濟能力不算太差的同群男士她們是瞧不起﹐或者接受不了他們的生活形式和價值觀﹐對於同階層的白領﹐她們顯得無法接近 —— 畢竟﹐在房租至低限度過千、一頓飯一場電影共計幾百元的年代﹐月入二千左右的低級男士幾乎是望正規求偶婚姻等生活而生畏﹐知難而退的。因此﹐在這樣的情況中﹐獨身職業女性一一猶以職位較低者﹐總是顯得矛盾非常﹐靜待甚麼奇遇和浪漫有朝發生﹐而事實上﹐她們不少是蹉跎歲月﹐春秋閒渡而已。依然﹐這階級裏容貌與智慧較出眾的﹐想憑藉天賦條件超越階級限制原是完全值得同情和自然的事﹕她們夢想中 —— 時代和性意識形態大變的現時 —— 總希望能與有能有為、最好還儀表出眾的高級男士相好戀愛 —— 她們不會介意對方是已婚與否、有意成婚與否、關係發展下去是否需要偷摸遮掩也好﹐總之﹐她們對男女關係是近乎浪漫﹐骨子裏卻是超越困境尋求理想夢幻的 —— 我們只需要注意流行愛情電影、外國廉裝小說、乃至近乎色情的翻譯「三毛錢」小說在這階層裏的暢銷情況﹐我們則不難了解她們的性愛情慾道德觀念 —— 她們﹐絕不會再與老一輩人那般想及自己犯上橫刀奪愛、破壞人家婚姻幸福﹔絕不會恥於成為「狐狸精」、「二奶」、「淫婦」等﹔傾慕同情、兩廂心願﹐總不可能有甚麼錯的。
常見的情形多是這類男女始則背著眾人 —— 包括男方的妻子 —— 約會偷歡﹐或借故渡假外地相會、或不時到九龍塘式別墅及高級酒店共聚﹐久而久之終於是放膽公開出雙入對起來。
問題是總少見這類愛情會演變成恒久的婚姻關係來﹕縱使雙方已達至無所顧慮牽掛的階段﹐情投意合也好﹐彼此也是似有默契地保持獨處寡居的。
也許﹐香港已是開始進入了單身家庭的時代﹐而他們是走先了一步。
※ 小宇按：這位作者的文筆有點怪，但他的觀察頗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