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生城市的聖誕回憶         1979 1          號 外
 
 
 
 
威斯康辛最寒冷的冬天 —— 中西部 / 鄧子勛
以一個 20 萬人口的中西部小城來說﹐陌地生市倒還算過得去﹐但每年 12 月隆冬﹐4 萬名威大學生開始放假﹐回家渡假或滑雪旅行去了﹐自然有其樂趣﹐但對一小部份要繼續實驗的研究生或無家可歸的留學生來說﹐聖誕只是一片蒼白 —— 白得一次就夠曬數。
 
 
威大的本科生宿舍在假期全部關閉 ( to conserve energy 云云) 。必須留住陌城的﹐全部集中在研究生宿舍﹐安排在各 "公共地方" common room 之類留宿﹐出入需要經過三重門鎖﹐但並不因此而有安全感﹐只是有效地謝絕探訪﹐而所有信件則要原來宿舍在一月開放才份派。此外飯堂停止服務﹐而宿捨不准煮食﹐一日三餐麥當奴的滋味﹐在聖誕真正嘗到。
 
 
如果沒學曉看美式足球﹐我真不知道怎樣捱過這個聖誕﹐堆雪人、擲雪球是初春的玩意﹐在攝氏零下 20 度或以下是搓不成雪球的 *﹐但看著代表中西部、十大的 Ohio State UCLA Rose Bowl 撕得片片碎﹐真是何必偏偏選中這個鬼地方﹗
 
                                                                      1976 Rose Bowl Ohio State vs UCLA
 
翌年聖誕我決定回港渡假﹐23 日離開陌城往洛杉磯轉搭泛美航機返港﹐本應在聖誕前夕抵港﹐只可惜航機機件發生故障﹐在火奴魯魯停留達 18 小時﹐結果只好在 24 日中午 (當地時間) 繼續航程﹐當日下午 5 時﹐很不願意地經過國際換日線﹐我的聖誕夜就在機長一聲 Merry X'mas 之下消逝﹐抵港時已是 25 日晚上。
 
* 水的溶點因壓力而降低﹐但腕力不足以使雪在 minus 20° C 溶化。
 
 
雪人也會解凍 —— 加州 / 張玲
在洛杉磯﹐假如你要白色的聖誕﹐兩個小時之內的駕駛就可以找到。它決不會不受歡迎地強迫你去接受它。每年秋季學期的論文總是心不在焉地寫成。希望在學期完結之前安排好聖誕新年假的節目。
 
 
我不知道你及其他人等的聖誕是怎樣過的。對我們身處加里福利亞南部的人﹐十二月是等如一連串的狂歡。一個典型的十二月假期是平均分配到大熊冰湖溜冰滑雪幾天﹐到溫暖的聖大蒙尼加海灘曬太陽﹐燒烤野餐﹐及參加各式晚會舞會等等。假期內最盛大的舞會﹐可算是 Joint Chinese Students Association 所辦的聖誕聯歡舞會。這是名實相符的聯歡會﹐由南加州九所大學的中國同學合辦。舞會內容包括跳舞比賽﹐各校選派同學參加的時裝表演﹐抽獎等等。數千中國同學濟濟一堂﹐使人忘卻了身在異鄉的感覺。
 
 
南加州的中國青年男女﹐人數已佔優勢﹐才貌出眾﹐個個都是神氣活現﹐打扮入時﹐加上天氣和暖的因素﹐更是熱情四射﹐以至假期各式節日內蘊藏了一幕幕男女追趕的活劇。相信一個從內陸小鎮到加州渡假的香港同學定看得目瞪口呆。
 
 
Deja Vu —— 溫哥華 / 全港順
什麼﹐寫溫哥華的聖誕﹖為什麼你不寫香港的聖誕﹖我弟弟說。他一向堅持溫哥華的中國人圈子只不過是香港的縮影。
 
 
他可能說得對。但是﹐弟弟﹐讓我告訴你﹐我認識三個香港女孩子﹐在「維多利亞」一間寄宿學校唸書﹐平常只見樹木不見人﹐有年聖誕節我和幾個朋友請她們到唐人街吃雲吞麵﹐據悉她們回去後都大哭了一場。我又知道一些 Alberta 來溫哥華渡假的香港留學生﹐無親無故﹐百無聊賴之際只好躲在蓮花酒店房裏看武俠小說。
 
 
不過﹐弟弟﹐你到底是說得對的。去年我參加一對香港移民夫婦家開的聖誕前夕派對﹐連地窖三層樓﹐開了二十枱麻將﹐有些枱子與麻將牌是客人自己帶來的﹐一進房子﹐主人就問你﹕新將還是舊將﹖啊你是香港來的﹐那麼打三三制吧﹗
 
 
不敢去派對 —— 麻省 / 陳正
波士頓的中心不在波士頓﹐而是在對岸的劍橋。麻省理工學院當然是大本營﹐那些華仁喇沙聖保羅高材生﹐將香港六十年代的派對形式及男女關係幾乎原封不動的保存下來。
 
 
我唯有在哈佛廣場流漣﹐因為我不想去到派對﹐發覺所有最漂亮的女仔﹐結識你的目的是怎游說你去參加查經班。
 
 
 
 
什麼都沒有發生 —— 紐約 / 黃國華
每年聖誕假期﹐總會有些中學舊同學來紐約遊覽﹐平時功課把我忙得透不過氣﹐難得趁他們來﹐自己也可以輕鬆一下﹐到處逛逛。
 
 
其實我對紐約真是認識有限﹐我的生活範圍是在百老匯和 l16 街附近﹐除了偶然和些中國同學落唐人街吃飯之外﹐其他時間都是在圖書館和實驗室渡過﹐只有聖誕﹐和老朋友在一起﹐才稍有心情去涉獵紐約這個花花世界。
 
每年﹐大都會博物館、林肯中心、中央公園、時代廣場、聯合國、華爾街、自由神像、美施、無線電城音樂廳  ……  甚至 Coney IslandCloisters 都留下了不少我們的足印。不過無論我們白天去甚麼地方﹐晚上大夥兒總會到唐人街吃飯﹐然後在附近看番套鄧光榮、甄珍主演的國語片。唯一能帶給我聖誕氣氛的﹐似乎只有百貨公司裏面播的聖誕音樂﹐以及一張張朋友們寄來的賀咕。
 
 
迴想起來﹐有些慚愧﹐在紐約住了幾年﹐我連一部百老匯音樂劇也沒有看過﹐上 disco 更不用說﹐但這有甚麼打緊﹐我去美國的目的本來就是讀書﹐是不﹖
 
 
賺錢機會來了 —— 倫敦 / 林小璇
聖誕節對我們來說是可以多賺些外快的日子﹐其他的甚麼意義不意義我就不知道了。郵局每年都有登報請人揀聖誕郵件﹐今年因為提早出了告示﹐所以申請人特別多﹐好在我們有人通消息及時申請了﹐而其他的留學生們就只有到家鄉雞或 Fish and Chips Shop 找工作了。當然也有一群可以盡情享受聖誕假期的學生。
 
 
唐人街是不大歡迎我們去找 part-time 工的﹐男孩子們一早便打算在二十四及二十五號到 pub 去賣酒﹐當然有些夠膽的女孩子也去﹐但是我怕那群豪飲的酒徒﹐母親說近著他們是很容易墮落的。
 
 
揀了兩星期郵件才得十五鎊﹐亞 May 說她舅父的外賣店需要人幫手叫我二十四號及二十五號到到她那兒去﹐也好﹔有她替我安排了節目﹐不然就只有留在住所裡看電視的聖誕特備節目。我們這群香港來的本想大家湊些錢開個 party 的﹐但是大家都找到了 part-time 工就告吹了。其實每年的聖誕 (和農曆年) 也是這樣過的。今年想把部份賺來的錢打個長途電話回家去﹐但是母親來信叫我待農曆年才打電話給她向她拜年。我想現在唯一應節的就只有她寄來的超群聖誕蛋糕了 ……
 
 
夏天快到了 —— 南半球 / 葉慕貞
你知我最懷念甚麼嗎﹖我最懷念白色聖誕。或者我應該說﹐我希望有一個白色聖誕 —— 我一生也沒見過雪﹐但與在香港其它的十九個聖誕比較﹐去年的十二月二十四二十五日簡直是個謊話。
 
 
人們說雪梨從來沒有這麼熱過。起碼﹐對我們四個從香港來的女孩子來說﹐聖誕從來沒有這麼熱過。二十四日下午在 Bondi Beach 看聖誕老人滑浪到臨﹐但我們沒有游水﹔小梅曬得幾乎中暑﹐迫得我們匆匆送她進城。晚上我們到 Dixon Street 福利館吃唐餐﹐順便在東方買了些鹵水腸、豬腳等﹐留待第二晚在家中渡過一個寂寞的四人晚會。回途經過 Walsh Bay Pier 附近的 Cavern﹐紳士淑女個個珠光寶氣﹐衣香鬢影﹐剩下的路程我們竟沒有說話。
 
 
二十五日我們備了三文治到 Hyde Park 坐﹐思敏被一個醉酒青年嚇得尖聲大叫﹐國儀笑說:「不要怕﹐習慣了到明年便覺得平常了。」
 
明年﹖國儀將回港渡假﹔思敏結識了個 Fiji 的華僑餐館少東﹐並打算赴 Suva 拜見他的雙親﹔小梅也會和她的新男朋友入 Kogarah 露營。
 
有一個男孩子想約我聖誕到 King's Cross 玩﹐但看樣子我還是該答應 Flying Angel 的譚神父﹐到時幫他招待剛抵埠的海員罷。
 
 
淪陷區 —— 巴黎 / 丘和林
巴黎每年聖誕節都要重新變成淪陷區﹐市內除了法國人外﹐幾乎任何國籍的人都隨處可見﹕日本人、美國人、阿拉伯人、非洲人、加拿大人、越南人、德國人和英國人﹐(數量依次序先後佔多少比例) 彷彿像八國聯軍攻佔了整個巴黎市。
 
 
我不擔心這個﹐因為我本身亦是異鄉人﹐聖誕假期無需忍受那巴黎式的勢利亦算是轉換環境﹐而且﹐在街上頻頻被日本人和美國人問路那種優越感怪好受的。但你總不能整個聖誕假期都在街上渡過的﹐可恨的是圖書館都關上了門、博物館比旺角和銅鑼灣還多人﹐回家 —— 如果那頂樓的小房子可以稱作家的話 —— 又沒有電視看。最痛苦的還是大學食堂都關上門了﹐再不能憑票換來一頓頗為豐富的晚餐。
 
聖誕夜的晚餐我是站在拉丁區 Boulevard Saint Michel 的那間麥當奴裏吃的﹕一隻巨無霸、一小包薯條、一杯熱咖啡。而且﹐還要幾經辛苦才找到一個角落慢慢吃。最討厭的是站在隔鄰的兩名阿拉伯戀人向我要了兩根香煙﹐好像是理所當然要給他們的。
 
 
二十五號的下午在街上遊盪累了﹐剛好走過 Boulevard Saint Denis 的一間電影院﹐看見廣告畫宣傳字句﹕Le Premier Erotique Film Chinois (中國第一齣色情電影)﹐好奇之下也隨著長龍買票看了。那原來是香港拍製的出口小電影﹐可恨的是﹐片中的主角、配角和臨記們﹐沒有一個是我認識的。依然﹐我坐在戲院裏﹐連續看了兩次半才離座。聖誕節裡能看見有中文字幕的戲﹐總有一點親切的感覺。
 
接看的幾天﹐幸而在 Boulevard Haussemann 附近找到了一間同時放映四齣李小龍電影的戲院。想不到在香港時不恥看的電影﹐竟成了在這裡聖誕假期內的救星。據說﹐這幾部片已連續放映好幾年﹐仍然是那麼賣座的。也許﹐歷年來的留學生在聖誕假期中該不會感到太難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