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土系列:去東京前後 —— 尤敏 1960 年 4 月 國際電影
小宇 2013 年按:明星的新聞、消息一向都是由記者或文字工作者報導及撰寫。想不到在舊雜誌竟找到好些文章由當年至紅明星親自執筆,先前已上傳了林黛寫她與龍繩勳戀愛的傳聞 (當時他倆仍未結婚),稍後會傳上林翠從影感想及葛蘭在星馬登台及往美國在電視 Dinah Shore Show 演出的見聞。今次尤敏寫她二度獲獎的感受,多少看到一點一個紅星鮮為人知的內心世界;這樣一個絕世美女也真的有她自卑的一面嗎?
四月九日,我忽然收到來自香港的電報,發報人是《國際電影》主編,他要我立刻寫一篇「得獎後的感想」的文章寄回香港打算在第五十四期的《國際電影》上發表。
寫文章,我是外行,不過我極願意將我此時此刻的情感表達給讀者。我希望讀者看完下面的文字後,不要把它當為普通的宣傳文章。
也許有許多人都認為我是世界上最快樂的女孩子。一九五九年,亞洲電影節在馬來亞舉行,我在《玉女私情》一片裡的演出,獲得了「最佳女主角」獎。今天,在東京,我在《家有喜事》的演出,又獲得同樣的獎。事實上,當我寫這篇文章的時侯,心情非常混亂,甚至可以說神經麻木,根本分不出喜怒哀樂。
該期雜誌的封面 (攝影: 鍾啟文)
數小時前,我曾在新日本旅館登台領獎,當時我只能看到面前的閃光燈,和聽到的掌聲,而我自己的一舉一動卻非常糢糊,我好像失去知覺似的,在那一剎那間,整個地球似乎也停頓了。
首先我要向讀者聲明的是我是一位個性倔強,而同時具有自卑感的女孩子。
一九五九年,我獲得「最佳女主角」獎是非常意外的,今年我獲得同樣的獎,可以說是「完全想不到的。」讀者們,我絕對不是在寫官樣文章,這是我真實的感覺。在《玉女私情》裡,我雖然不是演來十全十美,但我卻喜愛它的故事,而且我完全了解我所演的角色的性格,因此我可以大胆,毫無恐懼的去演。
當電懋公司請我主演《家有喜事》的時候,我曾不止一次地與鍾啟文先生說:「在我的生活經驗中,我不能了解這個角色的性格,演來很可能不會理想。」鍾先生態度很好,他說:「這是一個極佳的故事,無論中年或青年人都會欣賞這部片子,你如果努力的去飾演這個角色,一定會成功的。」
我當時仍不信他的話。後來製片宋淇先生,編劇汪榴照先生,導演王天林先生都這樣對我說。他們終於說服了我。但我對於在《家有喜事》一片的演出,完全沒有信心。
在第七屆亞洲電影節舉行前的一個月,鍾先生對我透露,他有意將《家有喜事》參加影展,問我是否願意隨片一同到東京去。我當時毫無考慮的說:「我不去!」後來他又問我兩次,我都是以同樣的答語回答他。
我不願意去東京的原因是完全自卑感在作梗。我對於在《家有喜事》的演出毫無信心,如果到了東京後,這部片子一無所獲,豈不丟臉!
經過三天三夜的「自我檢討」後,我忽然發現在無論任何出發點來說,我不到東京去參加影展的思想是錯誤的。我過於重視個人的得失。我是電懋公司的基本演員,現在公司既然如此誠意的邀請我到東京參加影展,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這番誠意是絕對錯誤的。即使我明知我沒有機會獲得任何獎章,我為了電懋公司,為了香港電影界,應該前往參加。
現在《家有喜事》獲到三項最佳獎:最佳女主角獎,最佳導演獎,最佳編劇獎。這證明我個人的意見並不能代表一般的意見。
自私與自卑感是我最初不願意參加影展的最大原因。
我心裡很明白,得獎是一回事,我個人的藝術前途又是另一回事。我即使獲一百次獎,而沒有觀眾,仍是毫無用處。
最後,我向《家有喜事》的每一個工作人員表示謝意,因為電影是綜合藝術,沒有他們也沒有這部電影,沒有這部電影,我那裡會得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