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土系列: 我們的子女 —— 電影小說 (2) 1959
……接上文
一個星期中,清清稍稍接近了父親一點。
俞志清在家里休息了一個短短的時間後,就回到南洋貿易公司香港分公司辦公,文娟白天除了料理家務外,還在張伯母處分些童裝來縫,車縫完成後就交給張伯母,得錢貼補家用,買點清清喜歡的東西。
那天,初冬的下午,文娟捧了一大包童裝,走過張伯母處,張伯母在閒談中提及清清近來的情況,文娟支支吾吾,張伯母笑著說:
「小孩子也很難弄的,他也會吃醋的。」
文娟給她一語道破,有些羞窘了,她不能不承認清清有如此傾向,特別是當她為志清做點事時。
張伯母帶了寶寶與清清出去旅行,在海灘上,救了一隻被槍打傷的麻雀
雖然是初冬時節,處於亞熱帶地區的香港,有時候還使人感到燥熱,
尤其是那天晚上,俞志清白天在公司中受到賈科長奚落,晚飯後,他埋首研究關於貿易方面的書籍,一路看,一路焦急地捶打著頭,文娟看不過,勸他說:
「要不要出去走走,清醒清醒。」
志清放下書,有氣無力說:
「把手巾和肥皂拿給我。」
「對了,去洗個澡也好,帶著清清一起去。」
文娟把這個話說得特別響,好讓隔房的清清聽見,果然,清清連忙把小白鼠藏進抽屜,等候爸爸的叫喚。
「清清還沒有睡嗎?」志清的語調中充滿不耐煩說:「小孩子不養成早起早睡的習慣是不好的,叫他早點睡!」
清清一腔的希望又被父親打破,他垂下了頭。
「清清好容易等到爸爸回來,想跟爸爸一起玩玩。他從養下來就沒有看見過你,你就帶他一塊兒去吧,啊!」
文娟幾乎要對志清哀求了,她有些了解清清的苦悶,但沒法打開志清的冷淡心緒。她不等志清答應,就裝出一臉高興的樣子,去清清房門口說:「清清,你跟爸爸一塊兒去洗澡好嗎?」
清清的心裏十分難過,他竭力壓制悲哀,說:「我不去,我要睡覺了。」
志清拿了內衣和毛巾肥皂走出大門,文娟跟著去關上,閂門的聲音給清清一種莫名的興奮,他跳出自己的房門,直撲向母親,一種難以形容的熱烈的愛爆發了,他要母親——父親不在家時的母親。
文娟體會得到這種情感,她緊緊摟住清清,抱著他到自已房裡,在桌子畔坐下,清清瞥見桌上有正在編織的毛線衣,妒忌地問:「爸爸的一嗎?清清的呢?」
「爸爸的又破又舊,所以要趕著織,等織好爸爸的,再給清清織,好嗎?」
文娟婉轉的解釋,不能使清清滿意,他霍地從文娟膝上滑下來,跑到床上,仰面躺下,說:「媽媽,我今天跟媽媽睡......」
他一翻身,伏在枕上假裝睡覺,眼淚慢慢地流了出來,文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是不敢哭,怕引起清清更加傷心,她故意微笑的叫清清起來幫她繞絨繩。文娟抱起清清,叫他坐好,又把絨繩套向清清手中,一面笑語相連,清清不由得破涕為笑。
這一刻寧靜親密的時光,母子倆恢復了志清未歸時的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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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志清回家一年後,文娟產下一女,志清替女兒題了一個名宇叫小娟,夫婦倆對這個新生的孩子十分喜愛,可是清清不喜歡。
他一有空閒,就走到張伯母家里去和寶寶玩。
「清清,媽媽生了小妹妹,你喜歡嗎?」
張伯母在分餅乾給清清的時候問他。清清搖搖頭,張伯母問他為什麼?清清很坦白的說:
「媽媽和爸爸都喜歡妹妹了。」
的確,志清對小娟的關心比起對清清的態度,真有天淵之別,他簡直沒有一件事會想到清清,譬如當清清從張伯母家回去時,就看見父親給了一塊糖給母親,沒有清清的份,清清難過地走進自己的房,打開他闢為動物園的櫃子,向小白鼠,小烏龜等傾訴心事,從口袋中摸出張伯母給他的餅干餵小動物。
「清清,你在做什麼?」
志清的聲音在清清的背後響起來,嚇得清清連忙關上櫃門,但是已經來不及。在「不衛生」的責罵下,這些小動物被逼遷到後院。文娟聞聲趕來相救,被志清喝令回來去照料小娟,清清含著淚把小白鼠等安頓在後院中。
父親在清清的心目中,是一個最不講理的人。他每天儘可能地留戀在別處,怕在家裏對著父親。所以,有一天傍晚學校里四年級的學生打架,清清也被波及,幸虧程文慧老師出來喝散,清清才不給他們打傷。
清清老師程文慧來訪,說出清清近來有煩惱與苦悶的現象,請家長注意
程文慧把清清帶到學校的醫務室裹傷,又帶他到自己的宿舍中請清清吃糖,好好地勸導他一番,才送清清回家。清清快樂地奔入廚房,把糖送到文娟面前說:
「我在程老師家里玩。媽媽你吃糖嗎?是程老師給我的。」
「媽媽不吃,你白己吃罷,媽媽燒飯呢,爸爸快要回來吃晚飯了。」
文娟忙著淘米煮飯,清清天真地對文娟說:
「媽媽,老師說爸爸很喜歡我是嗎?」
文娟一怔,她對這句話很痛心,想不到志清在兒子的心目中有這樣的印象。她用最誠懇的口吻告訴清清說:
「傻孩子,爸爸怎麼會不喜歡自己的兒子呢?」
清清從老師處得到安慰,從母親處得到保証,他喜悅地收起糖,鄭重地對文娟表示這塊糖留給爸爸吃。
志清在外醉酒由友人劉玉山扶回,清清本想請父親吃糖,嚇得呆在一旁
這一晚,志清受了些刺激,飲得爛醉,由友人劉玉山扶送歸來,清清乖巧地斟了一杯茶給父親,又掏出糖打算給父親時,忽然有人打門,並且高聲地喊叫:
「有人嗎?」
文娟急急奔出去開門。
老婆婆帶了孫子美生上門來吵架,說是被清清用石子擲破額角,志清帶了酒意,從房裡沖出來,指著老婆婆說:
「如果是我家清清打傷的,你有證據的話,你去告我好了!」
老婆婆一嚇,悄然地拖著孫子走了。
同學美生和清清在校打架,老婆婆疼孫子,上門尋事,遭志清搶白一場
清清在房內,嚇得不敢言語,志清不問青紅皂白,劈頭就罵,文娟細聲埋怨,清清忍不住說:
「我沒有打架,不是我打的。」
他為了避免父母的無理責罵,從房中走到客堂中,在小娟的搖車邊坐下,卻不料小娟突然哭起來,文娟走過來拖起小娟,責怪清清說:
「清清,妹妹怎麼啦?」
清清受了不白之冤,氣上加氣,用力推下搖車,又復跑進自己的房,志清看在眼里,上前一把抓住清清,兇狠地推清清倒地,怒容滿面罵:
「你這孩子,壞到這個地步,連小妹妹都要欺侮,還怪人家說你不好,我倒要看看你壞到什麼地步!」
一邊說,一邊把清清從地下抓起來,半拖半拉往屋外走,清清激烈地哭著掙扎著,文娟一手抱了小娟,追上去勸阻,志清睜大對眼,充滿憤怒說:
「我連管教自己的孩子都不行嗎?」
他不放鬆半步,拉了清清出去,文娟無法可想,返身回房,掩面痛哭。
志清把清清反閂在柴房中,不理會清清在柴房中又哭又喊,連連打著門叫媽媽。文娟在房內乾著急,面對著兇神般的丈夫,她不敢移動半步。
清清的聲音驚動了張伯母,她連忙過來拔去門閂,清清跳出來緊抱著張伯母不放,寶寶在矮牆畔同情地望著清清,心里也為他難受。
「清清,你幹了什麼事了?惹爸爸生氣,伯母陪你去向爸爸陪不是好嗎?」
「不好!」清清堅決地回答,直奔張伯母家。
張伯母沒法,攜了寶寶回進家去,仔細地問清清:清清總是不答,張伯母把夜飯開出來,招待清清吃,又和他洗淨手臉,她慈愛的照拂,越發叫清清討厭父親。
「伯母,今天晚上我睡在這兒好嗎?」
「不好。」張伯母拒絕了清清的請求,她解釋道:「清清還是回自己家里好,你不回去,媽媽會不放心。」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