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dnight Blue

 

Jan 打電話來問我有沒有興趣跟她出海。

 
在我應承之前,我提出了一個相當尖銳的問題 —— 坐什麼遊艇出海?這個問題真是可大可小,因為蚊型遊艇也是遊艇,而星期日黃昏皇后碼頭的境況真係唔講得笑,要我坐著隻大眼雞慢慢盪來泊岸,被那些坐「勁」船的湊鬼古銅女人見到,還以為我撈到個霉鬼就「叻唔切」,她們本來已相當得戚的表情也就會變得愈發得戚了。我是不會給這些人奚落的。
 
暱稱「大眼雞」的中式遊艇
 
Jan 連坐什麼艇都不曉得,顯然是她的新相識,除了艇的問題之外,我亦不想整日困在一班陌生人當中,於是我推辭了。
 
但假如是 Ken Tung 打電話來約我出海,我會查詢坐什麼遊艇嗎?
 
自從那次在東京機場再遇之後,表面上我似乎漫不經心,但在潛意識裡,我一直在暗暗盤算他什麼時候回香港,而回港後又會隔多久才打電話給我,又或者會送花嗎?幾年前,曾有一個神秘人交託花店每隔幾天就送一束花到我公司給我,我搜索枯腸,始終猜不出是誰送的,結果我忍不住,叫花店供出送花人的名字,不然我就拒絕收花,可是那位人士堅決不肯表露身份,而我亦吩咐公司的人不再收花。事後有時想起,雖然不知送花者是誰,但總有一種自豪感,有人會對我如此癡心,但那是幾年前的事了,現在 Ken Tung 會不會送花來給我驚喜呢?
 
 
我估計他這種穩重成熟的人大概不會送花了,年輕人送花是十分浪漫,但中年人送花,硬是有一種做作,甚至肉麻的感覺,我認為中年人的感情最好應該是盡在不言中,你們說對嗎?
 
OK,不送花,那麼電話呢?電話也該來一個吧?我給他咭片絕非禮貌上的表示,而是有目的的,他要是真的不來電話,相信我亦要從此退休了。好在,終於在一個相當繁忙的星期五早上,我收到他的來電。當我聽到他的聲音時,心裡可有些緊張?怎會!老實說,這些年來有什麼電話我未接過?有點興奮,我承認,但緊張則談不上。
 
他寒暄了兩句之後,就說他下午要飛台北,到下星期一才返,約我星期二去赤柱吃晚飯,而我亦大方應承;Why not?忽然間,好像考試合格,心頭放下一塊大石,整個人頓然輕鬆起來。
 
之後那幾天,我算過得挺自在,倒不覺有什麼心理壓力,當然我是有點期待,想知多些這 Ken Tung 是個怎樣的人,但講到期望,我真的沒有期望得到些什麼,我甚至希望最好什麼也不要發生,因為我不想去到要從他和 Charles 兩者之間作一抉擇的地步。
 
星期二放工,我們約好先在外國記者俱樂部見面,喝杯 cocktail
 
在中環的外國記者俱樂部
 
他戴了副 Ray Ban 款的金絲眼鏡,海軍藍 blazer 配灰西褲,第三次見面,他的外形完全沒有令我失望,我心裡說:我不介意有這樣一個人做我的丈夫。跟住我們行去希爾頓那個停車場拿車,當我見到他那部 Benz,也暈了一暈。
 
 
我不想講他的 Benz 是什麼型號,我覺得用型號去品評一個人,太現實了,但他的 Benz 那種深到差不多黑的藍色,我以前很少見到,又高貴又高雅,Ken 不愧是一個跨國 architect
 
Such beautiful navy。」我由衷的稱讚。
 
Noit's not navy,」他更正我:It's midnight blue。」
 
Midnight blue!這美麗的顏色原來有一個同樣美麗的名稱。
 
在我們駛往赤柱的途中,他揀了一盒 Bruce Springsteen 的《Born In The U.S.A.》來播。我們都是永不肯變老的樂與怒孩子,我心想。同時我亦察覺到他的汽車音響原來相當普通,沒有時下所謂的 yuppie 必備的 CD/DAT 設備,我不禁又繼上次的《Herald Tribunesports page 後,再加他幾分,因為我覺得不刻意去追上尖端科技,或先進享受的人,自有他們一份不經意的瀟灑,Retro 是可以迷死人的。
 
 
赤柱那頓飯在平淡中度過,無論是那些 Cajun 菜式,或我們的談話內容都沒有什麼值得記錄,不過我總算證實到他真是離了婚,兩個孩子跟媽媽在美國,和我原本的想像沒有兩樣。其實兩個互不相識的陌生人在一起,很難有什麼滔滔不絕的話題,但另一方面,這不表示我不 enjoy 和他在一起,只不過,溝通可能真是需要些時間培養的。
 
赤 柱
 
不過我對這份緣不甚樂觀,我的意思是,吃過一頓飯,以後我們還可以做些什麼?再吃過一頓飯?二頓?如果我們是年輕人則不同,年輕人可以全面享受追求的樂趣,可以上 disco、行商場、看電影、煲電話粥,但我和 Ken,我們都算是過來人了,過來人可以做什麼?我是不是等他約多我五、六次才和他上床?不上床,我們繼續維繫這段純潔的友誼,What for?我只有愈想愈感到無奈。
 
過了幾天,我又收到 Ken 的電話,六月份那個長週末,他問我有沒有興趣和他一起飛去 Kota Kinabalu 游水。
 
他這個提議既直接又技巧,他擺明是想和我上床,但起碼他不會問 your place or mine,又或者灌我幾杯之後,車我去九龍塘,他 care to 為我而安排一個假期!畢竟我沒有識錯人,Ken 委實是一個 very decent guyif and only if I'm still single
 
如果我當他是個 one night stand,我絕不介意和他去 Kota Kinabalu,甚至直接了當去九龍塘,但 he's too good to be true for a one night stand,我對他是有感覺和很多好感的,但我既然和 Charles 已有著多年千絲萬縷的關係,為了 Charles,或是主要為了我對 Ken 的感覺,我不能玩這個遊戲。
 
Kota Kinabalu
 
於是我拒絕了他,知道他很可能以後再也不會打電話給我。
 
我甚至很可能再也不會見到他,那天吃完飯他送我回家,雖然大家都有一點醉意,而他亦差不多已吻到我,但他沒有,相信以後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不過我從他處,認識到世界上有 midnight blue 這個顏色,總算是一個收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