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宙 ── 風雪夜歸人             周肅磐
 
前言﹕
首先聲明﹕我可能並不適宜去寫鄧小宙。
 
原因是﹕實在有不少人認識鄧小宙,而我﹖在上星期以前根本未見過小宙,也更枉論知道他任何表面或以外的事。但我絕對有興趣跟他聊聊,在這種情況底下,先天性的印象滿分是必然的。
 
我只模糊的記得在大概三年前,我到朋友家翻舊相簿時,看見張護照相片尺碼的男人頭畢業硬照,她告訴我﹕「呢個咪小宙囉﹗我地屋企同佢地屋企差唔多個個都識﹗」又,在東岸唸書的一群朋友,顯然也有不少聽聞他﹕「呢﹗小宙好似住喺邊度邊度﹗」不過,這些資料不全正確。錯訛與否大抵都不要緊,因為我只想說﹕或許對某部份人在某一程度上來說,小宙是 quite well-known,起碼他的存在 / 出現都可以是話題之一。
 
就連岑建勳也曾 comment,「小宙幾靚仔﹗」,俞琤到美國要他帶她到迪士尼樂園玩,如今就由我寫一個在二百四十小時以前毫不認識 / 素未謀面而又不少人認識 / 交往的鄧小宙,顯然壓力不少,但效果亦可能有趣,起碼一切都由底講起。
 
說也奇怪,在我還是《號外》讀者的時候,我已經留意/關心「鄧小宙」。我說「奇怪」,是因爲鄧小宙用眞名寫的稿子並不算太多,其他用筆名如史阿哥寫的另計,( suppose 你唔知。)總之就係記得「鄧小宙」個名啦! 可能是岑建勳的 editorial 提到,又或者是小宙,(小宙,小宙,叫落幾親切!)自己在文章字裏行間透風,那時我已知鄧小宙:
1.   是鄧小宇的弟弟。
2.   他在美國東岸唸建築。
 
但小宙卻有他的傳奇。小宙說他在寫《故園風雪後》期間,有個在英國讀書的小妹妹來信《號外》(北角地址),再轉交他手裏問: Are you for real?你係味眞㗎?Don't tell me 你係鄧小宇個細佬!你係味就係鄧小宇?」我們知的不會這樣想,不知的真會覺得這些都會 too apparent to be true! 尤其是《號外》! 尤其是「宇,宙」! 尤其是當她寫這信時是用「螢光筆」寫的!
 
這小風波的起因還是在大概一年前,(我用小風波是因爲就連錢瑪莉數年來也未收過一封如斯 fancy 的信! )當鄧小宙再以文字姿態出現時,不再是講 Prep Culture,不是寫 college correspondence 踩 MIT,不是談中環建築面貌,不是飛仔派對驚魂,不是陳秋霞的一杯水,而是十輯(整整十輯有多)類似 college romance 卻又是那樣 decent 和(可愛的) honest 的《故園風雪後》。我簡直衝動得搖電話問鄧小宇: 「小宙幾時返嚟?小宙係味喺 New York ?小宙返。可唔可以介紹介紹?小宙而家有冇 practise architectureYoun 點樣?佢哋有冇結婚?」
 
結果,我得到了。
 
等等,或者我應該給這樣一個開始作另一種補充。當你在某一程度上對某人完全拜倒(先天性印象滿分),而你又未見過他,你必然會有某種expectation,除非你完全不知/唔諗/唔理,right? 而不知幾時,我的朋友在看過《故園風雪後》就會以興奮誇張的口吻說: 「嘩,小宙裏頭寫嗰啲個個都已經係 elite 中的 elite!我哋喺 HKU 讀 Architecture,人哋喺 Harvard 讀 M. Arch.。我哋打波最叻係打 TIG,嗰班友嘅 occasion Ivy League。我哋有啲班就幫 Ragence Lam Arts Centre show,佢哋啲同學係參予《甘地傳》的電影美術指導工作! 」而我,也有同樣的感覺。
 
不一定是不滿/妒忌,但顯然 Harvard 是對所有唸建築的來說,其中一處令人欣羨的校園。而更抵死的是,在《故園風雪後》裏,小宙所提及的每個人都是那樣的 sophisticated decent,卻又沒有用上半句美麗讚譽的說話來形容自己(除了那次他在送給 Youn 的聖誕卡上寫:  Bad architect do bad thingsgood architect do good thingsand superior architect like me don't do anything but loving you 外,其實都唔係好算),小宙再沒有半粒自譽/自大的措詞。看他寫 Conroy 對他的好意,Youn 對他的愛意 …你能對《故園風雪後》的親身作者鄧小宙不有所期待嗎?
 
但期待始終不同瞎猜/永無謎底的猜,而小宙卻好像是偏偏喜歡純粹想像的猜。小宙後來說: 「金庸寫武俠小說寫得好的地方,就係佢寫啲人寫得好眞,但係連佢自己都唔知啲人點樣。」李志超在那邊廂走過來,以他一貫的語調問: 「你話你寫嗰啲人物呢,搵邊個去扮佢呢,拍部電影,Aki日本仔好易啫,搵邊個扮邊個好呢?」小宙停了停說: 「唔容易!」 …… 「咁啊,不如你諗,你諗味仲 interesting?香港新一輩啲明星我都唔識!」
 
我承認在未見小宙前,的確會對他有許多 expectations,甚至高至第一眼見他使我感到有點 betrayed。但這一切,似乎都在自己。到跟他談得久了,寫這篇文字的時候,我是眞的覺得他並沒有 betray 任何人,甚至他比所寫的更眞。
 
而小宙有次問我對看完《故園風雪後》的感想,我笑了笑對他說: Dreaming of a Wellesley girl like Youn。「哈!我好 wonder 每個人都唔會有唔同的感受,第啲人唔知會唔會都係咁?」小宙有時就是這樣子喜歡猜別人的感受,但當然他未必知道,亦根本無需要一定知道。他會無端的問我: 「你唔鍾意猜咩?」他甚至會想像那些讀者根本不知道故事眞與否,甚至啲人點樣,看時把自己代入一些 uncertain 的角色,這樣豈不是更有趣?
 
說坦白的,幻想/想像每一個人都有。但在看《故園風雪後》的時候(甚至就是在第一期開始的時候),我自己就從來沒有覺得整個故事是虛構的。我心裏計算: 小宙用眞名寫,而故事的細節又寫得那麼的眞,加上我對他略知的有限的背景,已使我無疑問地覺得這是一個完全真實的故事。
 
我問他: 「咪住先!我都係想問清楚你個古仔有幾眞。唔係一陣間我問你 Youn Conroy 點,David Au 點,豈不是好憨居?」他說: 「好眞!除了是因爲寫故事在情節/時間上的結構關係,將 Conroy 離開 Harvard 的時間提早外,其他的都好眞!」而故事的眞實程度或許高至令讀者有疑,例如 Conroy。小宙說: Conroy 係眞嘅!這樣的人或許我在下半世也不會再遇上一個!」
 
小宙所說的,我都信。首先,我自己並不是十分喜愛小說的(中學期間除了因爲同班中文每年都第一的同學成日都睇瓊瑤,結果花了十幾元走去北角書店買本來看,跟住嘔心外),其他的 fiction paperback 多數擺多過睇。原因: 明知假嘢,睇黎卑人呃。嗰個就肺癆死,嗰個就同時愛上兩個男人,跟住自己睇完喊餐死,我偏見覺得憨居! (或者應更客觀地說這絕不近我性情! )亦可能是以前接觸的小說人物都假到出汁,但當我看小宙所寫的,感覺卻全不一樣,故事中的每個人都有血有肉。唔使講多,只是小宙寫兩句說 David Au 眞是那種預備入國內做研究的 Harvard 準博士,我就可以想像得到那種人了。其次,跟小宙聊了一會,你會因爲他的說話態度,點煙的眼神,而被他的誠懇買到。
 
而我承認自己在某些方面是比鄧小宙虛假的,我問他: 「點解你夠膽寫?」因爲對我來說,小宙的《故園風雪後》有點近乎公開自己的日記。原本屬於私人財產的一段感情,一段傻事,一段悽涼事,一段的快樂,我問你夠膽將它們幾乎赤裸地公開? 我 —— 顯然就沒有這個勇氣。
 
「首先,我對那段日子所發生的一切的感覺都好眞,如果你係 honest to yourself,you'll feel very comfortable。最主要,都係我寫嗰陣完全冇考慮到根本有讀者呢回事。只是放著些音樂在享受自己,寫啲 factual 嘢會大膽咗,如果想著讀者,自然就會小心好多。」我覺得這個答案還不夠。
 
後來有次我跟他在 Dickens Bar 見面,(我總喜歡把被訪者弄到有酒飲的地方,顯然 alcohol 會幫助一個人說話。)我問佢: 「咁如果你嘅《故園風雪後》在香港寫,你會照樣咁大膽?」
 
原來,《故園風雪後》的正式孕育期是在四年前當小宙畢業後還在香港執業的一段期間。之前,他也有爲《號外》寫 college correspondence,而回港後小宇提議他不如寫吓 Harvard college life當時的感覺是: 「 College 冇セ特別,好難 organized。如果寫得到,都唔係 life 啦!」小宇建議他考慮用人物來反映某類 lifestyle / college life。
 
「回憶那段日子,最 apparent 的顯然是 Youn。但係嗰陣自己喺香港會好 conscious。那時在港有個女朋友。如果寫出嚟,咁味好『大鑊』,咁唔得加嘛!」
 
「後來返到美國,同女朋友分手,無憂無慮,寫出黎好與唔好又唔使理!」
 
「原本的《故園風雪後》,我想過只有七集,因爲只是一個 memoir,有咁多嘢寫?」
 
終於,我得到較滿意的答案。這還不夠,我再陰險地 challenge 他的誠意。我問: 「你咁寫,你唔覺得有點出賣自己,出賣朋友?」
 
小宙愕然,顯然是從來沒有想過出賣這回事。 「出賣?出賣有代價㗎?出賣應該有個目的。對我黎講,冇目的。最主要係冇 fear。有冇人睇,唔重要。」
 
我敢相信小宙對自己是眞的,對生活是眞的,對讀者(不理有無)也都是真的,「我覺得寫嘢係一種 challenge,尤其是當你想把一段感覺用文字記下來。最重要的,還是我真的只想把這段回憶記下。」
 
他可以在我那些刻意爲難的問題叢中站著走出來。顯然,他寫《故園風雪後》並不是要販賣 Harvard 學生點威點叻,並不是要販賣三毛錢愛情小說,也更不是要表現給你看他是如何的至情至性/完美無敵。根本,統統不是這回事。你喜歡《故園風雪後》,喜歡鄧小宙,喜歡Youn,該留意到這一切背後的 sincerity 和 purity
 
見小宙那天,不知怎的,又在街上碰見兪珍。她的第一句: 「點啊?浪漫的鄧小宙!」
 
鄧小宙浪漫不?
 
我不曉代答這個問題,但顯然鄧小宙是注重感覺的。他會跟你說喜歡白先勇的《上摩天樓去》,「唔係咁多人 feel 到佢寫嘅哪!」說徐志摩的已是坐船年代,看起來沒有感受! 他會告訴你寫《故園風雪後》的時候一定要有音樂,classical 同埋早期 Baroque 的,orchestration 沒那麼強重,簡單的,沒有 brass instrument 。「聽音樂好緊要!寫嘅時候我會一路笑,一路喊,咁先至痛快!」他會給你解釋點解咁鍾意跟Aki(日本仔)傾偈,「因爲佢係一個好 sensitive 的人,more interested in life!」他會告訴你他在港工作期間,曾 quit 咗一段頗長(以當時不可能的情況而言)的時間到大陸旅行,「突然之間,好 fed up! 好想了解 what's all about!」他又會跟你說 New England 的天氣對這一切一切都有好大的影響,「氣候是很重要的因素。New England 的春,夏,秋,冬都好 unique,有自己的氣質。如果在 Hawaii 或 San Diego,每日都出太陽,唔可能咁 romantic! 」
 
從這個人所說的,你說他浪漫/不浪漫?
 
你還想知甚麼?
 
我告訴你。小宙說在文中自己就不會寫,但 personally 的 speaking 可以講亦不大介意我寫。 Youn 會在 bathroom 走出來,行近正在drafting table 前埋頭苦幹的小宙,然後用 breast 去 rub 他的 face,說: 「 Do You like my body?」你可以想像得到這一切 out of love / truthfulness,how sweet?  對於 romance / love,小宙當然有他自己的,尤其是關於我們從文字中認識的 Youn。
 
我問他 Youn 的樣子。小宇代答說她有是有少少baby fat的那種可愛。再問,也是文中寫小宇所說的: 「果然是名校出身的風範。」我問小宙那時的她怎樣?Perfectperfect 好接近。唯一的就是她 not strong enough to fight for her own life。但係呢樣嘢係佢自己,不是我們之間。但對一段感情來說,也可能因此而告一段落。」
 
似乎,再問關於 Youn 的,也不會知得太多。十輯《故園風雪後》中所寫的,已經差不多。唯一欠缺的,就是Youn母親也有對她說: 「如果你入到Medical School,你會一生唔快樂。」
 
李志超問:
「咁書入面嗰啲人知唔知你寫佢哋?」
「唔知噃!」
「咁你出本單行本會唔會寄番界佢哋一人一本?」
(冇反應)
「咁你寄咗聖誕卡卑 Youn 未?」
「未噃!」
 
小宇插嘴說:
「你寄本卑Youn,佢唔識睇中文,見到咁多YounYounYounYoun,嚇死佢!」
 
似乎,對於 Youn,《故園風雪後》的完結也正好是這段感情的總結。或者,這也正是小宙說要寫這輯故事的原因: 趁這一切的感覺還未完全褪卻的時候,給自己留個回憶。我相信不止我,就連小宇也曾經提議他應該再試。
 
「They think I should go back and never give up!」小宙就只是這樣說,再沒有第二個反應。這是否說浪漫已死?
 
我想,大概「浪漫」對現在的鄧小宙來說已有了第二個意義。
 
第二個女朋友? 
 
Yes,but that's part of it。
 
「When it comes to work,我都好實際。」
「In business,我唔係好 romantic,但係我好 enjoy romance!」
 
或者,你無須因爲鄧小宙對於 <span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