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戴大圓黑框眼鏡女人 2016 年 8 月 星島日報
一九二一年出生的 Iris Apfel 女士,垂老之年居然在時尚界愈戰愈勇,名聲大噪(在紐約時尚界受尊崇,自然就漫延到全球),她既沒有時裝設計身分,又非青春少艾,卻不僅成為時尚達人,更被公認為國際級的時裝 Icon,又是二○一五年推出的紀錄片《Iris》中的女主角,以一個九十多的老婆婆來說確屬異數。
她的衣着風格基本上是承襲了大都會猶太女人那種相當「Loud」的品味,穿紅戴綠,配上大量誇大比例的飾物,必然抓緊所有在場人士的眼球。在紀錄片中,她和她丈夫Carl Apfel(一個九十多歲的老頭,他穿着之浮誇,絕對和她的老婆有得「揮」)一齊出鏡時,令我聯想起波蘭斯基一九六八年的驚憟片《魔鬼怪嬰》(《Rosemary's Baby》)女主角美亞花露初次碰到那對上了年紀的猶太藉夫婦鄰居,兩人衣着色彩之俗艷,用常規的審美眼光來品評,真的是過晒火位,然而這種差不多等同粗鄙的打扮,在美學上也不一定必然判上死刑。
〈Rosemary's Baby〉劇照
品味從來都是兼容,具彈性,條條大路通羅馬,沒有「一門獨大」的專利,所謂雅俗共賞,能將「俗」提升到 Chic 層次,絕對要屬至尊級的高手才有這種本領。
Iris 和丈夫 Carl Apfel
我個人偏愛的簡約風格,正好和 Iris Apfel 這個名女人馳名的天花亂墜 Mix and Match 相反,但客觀來看,把黑白灰這類低調颜色搭配得宜,其實不難,本着沒有多餘花巧的訓條,坐上時尚快車,也較為輕易,反而七彩繽紛擺在眼前,再加上複雜刁鑽的圖案和怪異的裁剪,要配襯得具格調,達到「艷而不俗」、「俗而不 cheap」的效果,確是考人,細看 Iris Apfel 每次出現,由頭到腳,所有細節都經過她獨特的審美標準作出取捨,才達至讓公眾見到的終極組合;五光十色,重重疊疊的布料飾物,最终都各自歸位得不但恰到好處,更往往有出其不意的驚喜,時裝在她的魔杖下變得像個充滿奇趣,十分好玩的遊樂場,你會覺得這位紐約老太太活像一隻天生如是的彩雀,怪不得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服飾部,在二○○五年展出她個人時裝飾物珍藏的展覽,正好命名為「Rara Avis」(Rare Bird)。
條條大路通羅馬
但 Iris 和 Carl 夫婦的人生,就是全心全意追求時尚潮流嗎?我認為能去到殿堂級數的顯赫地位,背後必然有長年累積的修養和見識,才孕育出如此個性化兼令到時裝圈折服的品位,Iris 和 Carl 退休前從事室內設計裝修工程,在紀錄片看到他們倆年輕時長年周遊列國到處找靈感,為客戶搜羅特色家具、擺設、布料等裝置,不惜闖去偏僻不毛之地,他們先後替美國九個總統裝修白宮的家居,確是很了不起的履歷,也許時裝不過是被退休後的 Iris Apfel 視為遊戲,令她有渠道繼續發揮其創意的一種寄托。
深入蠻荒之地搜羅裝飾物品
在紀錄片中有一段拍紐約市著名高級百貨店 Bergdorf Goodman,曾經向城中這位時尚 Icon 致敬,店外窗櫥模特兒全部均穿上由她提供的私夥服飾,更不忘在每一個人偶掛上她的「個人標誌」── 就是從未見過她脱下的那副大圖黑框眼鏡,連特別印上她大頭肖像的購物袋,都特別強調那副眼鏡。
Bergdorf Goodman 的 Iris Apfel 窗櫥佈置
所謂時尚達人,在所有發達國家大都會,其實數之不盡,要脫穎而出為世人所識並津津樂道,總必要具備一些秘密武器,一些令人一見難忘的個人標誌,Iris Apfel 永遠以短髮配那副超大圓形黑框眼鏡,這些年相信曾為她立下無數汗馬功勞,搶了不少公眾印象分,這副眼鏡已成為這位 Fashion Icon 一部分,彼此皆不可缺。
忽然我想起以高級時裝行業為背景的日劇《First Class》第二季,由夏木麻里擔演的劇中那位時裝王國社長兼總設計師,又是短髮型兼掛上一副相近的圓框眼鏡!這個一手建立自家品牌、呼風喚雨的社長,即使後來被人惡意收購,被逼退下火位,仍依擺出「得戚」、「奈佢唔何」、笑看江湖的強勢,她能如此運籌帷幄,很大程度也是靠這副眼鏡發功,而我完全相信讓她戴上這副眼鏡的造型,絕非意外,也非巧合,肯定是參照了 Iris Apfel 這些年來錯不到哪裏的武器。
夏目麻里在〈First Class〉第二季演時裝女強人也戴上大圓黑框眼鏡
某種神秘魅力
抑或是參照了 Edith Head?在荷里活的黃金時期,在派拉蒙電影公司任服裝設計師長達四十多年的 Edith Head,無可置疑是荷里活其中一個不滅神話,她曾為多少天王巨星設計過服裝!自一九四八年奧斯卡增設最佳服裝設計獎項,她先後贏過八次,是至今仍未被打破的驕人記錄,當年她絕對有呼風喚雨的權力,無論多紅的明星相信都要「買佢怕」,而她的個人商標,正好同樣是短髮加上幾十年如一日從不除下的圓框眼鏡,即使有時她戴墨鏡亮相,也必然是同一圓框款式,看來 Edith Head 才是戴圓框眼鏡的鼻祖。
大圓黑框眼鏡元祖 Edith Head 戴墨鏡也是同一款式
執着往往造就個人風格,相信短髮配上圓框眼鏡的造型確實催化出某種神秘魅力,先後吸引了三個時裝一代宗師(當然其中一個是虛構的)。
不過講到尺碼大小,Iris Apfel 那副肯定是獨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