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瑛 —— 忙不過氣來 1987 年 3 月 號 外
在娛樂圈中﹐陳家瑛可以說是最 girlish﹐最 giglish 的女強人。
如果你有和她接觸過﹐相信都一定同意﹐她那「小可愛」形象實在是很難抗拒的。
她是那種差不多可以和任何人都能夠開心地打成一片的女人﹐她的 charm﹐她的 delightfulness﹐她的嘻嘻哈哈﹐不著意地很輕易的就能夠將人融化﹐令人放開戒心﹐包括心腸最冷最硬的人在內。也許她能在娛樂圈﹐特別是歌唱表演界有如此崇高的聲望﹐與她底極之討人喜愛的性格很有關係﹐我不可能想象﹐有什麼人會不喜歡和她合作﹐為她搏命。
不過假如你翻查 Katie Chan 的歷史﹐就會明白她能有今日的地位﹐實在是實至名歸﹐她可以說是現今「演唱會」的先驅者、第一代﹐1981 年富才製作公司由梁淑怡、吳慧萍、陳家瑛在伊利沙伯體育館搞的四場「林子祥演唱會」是開墾近年演唱會形式的第一個模型。81 年打後﹐陳家瑛一直都是忙於同一樣工作 —— 任職於多間不同機構專門製作各類大小不同的 live show。
梁 淑 怡
直至 86 年她才宣告獨立﹐自己搞製作公司﹐至目前為止她已做了三個大 projects﹐第一個是鍾鎮濤夏之旅演唱會﹐第二個是陳百強八六前進演唱會﹐第三個是快將在四月份舉行之林子祥演唱會。阿 B 那個我沒有看﹐陳百強那個卻帶給我意外的驚喜﹐那個演唱會事前沒有太多人看好﹐主要原因是 Danny 早些時候狀態頗為低沉﹐演唱會的票房又不算很理想﹐但結果做出來﹐效果竟又出奇地精采﹐無論是舞台設計、燈光氣氛﹐都很有心思﹐rundown 緊湊﹐不知是徐日勤領導的樂隊出色﹐抑或音響器材確實一流﹐總之輸出來的音樂清脆、乾淨﹐而陳百強的表現也總算叫關心他的人放下心頭大石﹐他依然有著他可愛的一面﹐即使偶然間力不從心﹐也被他的小小幽默和自嘲輕輕帶過去﹐看完這場陳百強﹐我心裏頭說﹕今次完全沒有衰到﹐Katie 總算是飲得杯落了。
外面傳這次演唱會蝕了幾十萬﹐陳家瑛很認真的和我說﹐他們搞演唱會這一行﹐最重要是睇住盤數﹐不能讓老闆蝕本﹐這次陳百強﹐他們用錢是很小心﹐本著用最少的支出做到有好多嘢俾人睇的精神﹐結果不但沒有蝕﹐反而還有些少盈餘﹐算是不錯的了。陳家瑛說 Danny 仔的票子其實可去到兩場半﹐但他門沒有加場﹐他們寧願做反應熱烈的兩場 full house﹐無謂送票子給些 unappreciative 的觀眾來湊足三場﹐結果他們是做對了﹐陳百強 86 前進演唱會的確是近年的 sleeper﹐現場氣氛之佳﹐相信 Katie 自己也十分感動吧。
四月份的林子祥演唱會又有點不同﹐它在明報出來的彩色頭版廣告一出來巳經是氣勢不凡﹐擺到明是 establishment﹐大 show 格局﹐一開就十幾場﹐觀眾的期望和要求自然就相對提高了﹐況且林子祥近幾年 (81、83、85) 前後開過三次演唱會﹐觀眾已習慣了他的低調、laid back 和良好品味﹐今次第四次開演唱會會有什麼新意呢﹖對搞手、製作人來說﹐真是一個很大的挑戰。
我們從報章來看到是次演唱會的幕後陣容﹐名單一大堆﹐果然是十分鼎盛﹐集中了本地的搞 show 精英﹐陳家瑛說這樣大的 project﹐她最緊要是睇住盤數﹐千萬不能 overspend﹐要不然花費很容易就一發不可收拾﹐其他的很多她都放手由別人打理﹐例如創作方面其中不少意念就是俞琤的傑作﹐話雖如此﹐作為整個 project 的「最高統籌」﹐我相信陳家瑛一定有她的 vision﹐她的方向﹐究竟今次的演唱會有些什麼新意呢﹖
在這方面﹐Katie 認為﹐近來的演演唱在燈光方面已經差不多「玩到盡」﹐觀眾也看得有點膩了﹐所以今次的主力是放在舞台設計上﹐比起上幾回的 Lam Show,今次會較 colourful﹐較熱鬧，唱多很多電影歌﹐Katie 覺得香港搞演唱會的水準已屬世界第一流﹐以開放四邊場地來說﹐甚至比日本還要高﹐因為在日本開四邊的演唱會不多﹐所以技術方面掌握得不及香港好。她又告訴我今次林子祥會有一位神秘嘉賓出現﹐是個女的﹐但目前要賣個關子﹐暫時不能透露是誰﹐不過以我猜測﹐這個神秘女人應該是葉倩文﹐他們不是同屬一間唱片公司的嗎﹖希望我猜錯。
問 Katie 她最喜歡合作的 artist 是誰﹖答案完全沒有意外﹐是林子祥﹐想起來今回已是他們第四度合作了﹐自然有默契﹐況且林子祥是一流的表演者﹐他的台風﹐唱功﹐和他的 star quality﹐都是有目共睹的﹐這樣的 artist 實在不多見。Katie 記得 81 年第一次做林子祥演唱會﹐一切都是矇查查的﹐那時完全沒有過往的經驗或資料可以作為根據和參考﹐什麼都是靠估﹐靠自己摸索得來﹐當時梁淑怡是掌管大局﹐吳慧萍主力在製作﹐而陳家瑛則做行政方面﹐可能是梁淑怡、吳慧萍兩人都比較自我中心﹐較固執﹐經常出現磨擦和衝突的情況﹐於是 Katie 便成日要做和事佬﹐打圓場﹐那次林子祥演了四場﹐在當時來說﹐有這樣的成績﹐已是天方夜譚﹐大家都十分開心﹐有了這第一次的經驗﹐以後搞其他的演唱會就容易得多了。
做過芸芸眾多演唱會中﹐陳家瑛印象最深刻﹐最難忘是陳百強第一次在紅磡體育館的演出﹐及五輪真弓第一次來香港﹐陳百強那次﹐整個舞台已經搭好﹐誰不知打起颱風﹐體育館竟然漏水﹐Katie 在演出前兩晚半夜收到在紅館當值的同事葉嘉寶來電﹐說紅館內水浸﹐嚇到陳家瑛漏夜趕到現場﹐真的發覺紅館內好像下雨一樣﹐浸到變成個水塘﹐沒有辦法補救﹐只好延期一週才演出﹐即使如此﹐延期後場地依然未得乾透﹐於是富才上下人等都要連夜在紅館用膠袋套住濕的座位﹐相信有看那次 show 的觀眾至今仍有印象。
五輪真弓在政府大球場演出那回也是驚險百出﹐首先一開始﹐票房的走勢很差﹐令主辦機構富才擔心不已﹐但不知為什麼﹐到了五輪真弓來港前數天﹐門票突然奇跡地變得很搶手﹐有消息傳來﹐說人龍差不多從球場排到利舞台﹗於是他們又如注射了強心針﹐馬上興奮起來﹐等到正式演出那晚﹐竟又天不造美﹐下起大雨﹐結果五輪真弓要冒著雨在露天的舞台為觀眾獻歌﹐但那真是一個歷史性的晚上﹐從來沒有看過一個演唱會的觀眾是如此 receptive﹐如此投入﹐反應如此熱烈﹐聽到如痴如醉﹐在很多人的心目中﹐五輪真弓那次是最難忘的經驗。
製作每一個演唱會都有其開心﹐最辛苦﹐或者最失落的時刻﹐對陳家瑛來說﹐每個演唱會最難過的時刻﹐是拆台的時候﹐就好像看到自己多個月來的心血﹐一下間給人打碎﹐給人毀滅﹐消失於無形﹐那種感受我們這些局外人或能瞭解﹐但絕對無法真正體會到。Artists 也一樣﹐每次開完一次演唱會﹐每個歌星的情緒都會變得很低落﹐像林子祥﹐要幾個月時間才能復元﹐也許站在舞台上接受觀眾的掌聲、歡呼聲﹐那種感染力實在太大了﹐所必一旦做完 show 回到現實﹐聽不到那些熱烈的歡呼聲﹐心裏頭頓然會產生很強烈的失落感﹐Katie 說像徐小鳳這些身經百百戰的阿姐﹐一樣會被觀眾的掌聲感動到在後台痛哭流涕。陳家瑛又補充﹐做他們這一行﹐還一定要捉摸到 artists 的心理﹐令他們有歸屬感﹐對你有信心﹐然後他們才能放開懷抱﹐和你合作﹐讓你發揮他們的優點﹐而同時儘量避重就輕他們的短處﹐不過以陳家瑛在這個圈子的人緣﹐相信在這方面她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我和陳家瑛相識是在富才搞徐小鳳演唱會那年﹐不過當時大家只是個點頭朋友﹐談不上什麼認識﹐直至年半前﹐她和張叔平拍拖﹐我們才開始熟絡﹐比較多點知道她一些較私人的事情﹐表面上她是個能幹的職業女性﹐但其實藏在心內的她是一個很感情至上﹐十分 sentimental 的女孩﹐她從不諱言她很需要倚靠男人﹐她常常說﹐如果有一個愛她的丈夫﹐她是隨時可以放棄事業﹐專心做家庭主婦﹐這一點我完全相信。
在多次閒談間﹐她曾經講過不少她和她的亡夫林賜祥的事情﹐例如他們怎樣在雙方家長強烈反對下毅然結婚﹐又如後來林賜祥患上癌症﹐他們兩人怎樣共同渡過最辛苦的最後幾年時光﹐直至他去世為止﹐那實在是很難捱、很痛苦的經驗﹐但陳家瑛一直都盡了她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持樂觀﹐positive 的心境﹐儘量讓林賜祥在剩下的光陰過著最正常、最自然的生活﹐雖然這段日子已事隔多年﹐我聽了仍不禁替 Katie 難受﹐她當時的精神負擔﹐我們現今又能體會幾多呢﹖
但陳家瑛的確有本領很輕易就能令到她身旁的人感到舒服﹐開心﹐我深信她在娛樂界是會有更進一步的發展的﹐可是 Katie 自己並不是這樣想﹐她時常都很擔心將來﹐她曾經和我說﹐有了孩子負擔﹐就不能不為將來打算﹐八年九年之後她會做什麼呢﹖**總不能成世都搞演唱會吧﹖我沒有告訴她﹔其實有她這樣可愛的 personality﹐無論做什麼都一樣會好掂。她在唸完中學就巳加入 TVB﹐一做就過十年﹐從副編導一直升到做《歡樂今宵》的最高統領﹐試問當年這個小小的 PA﹐又怎會想到在八十年代﹐她會成為炙手可熱的娛樂界女強人﹖
吳 慧 萍 攝影 : 李志超
相信很多人都會喜歡拿吳慧萍和陳家瑛來作比較﹐她們的才華、辦事能力﹐誰較優勝﹐實在是見仁見智的問題﹐很難作出判斷﹐不過在性格方面﹐她們的確有著很大的分別﹐我不大認識吳慧萍﹐但我覺得她是比較收藏自己﹐不懂得掩飾﹐不輕易和他人熟絡﹐也不隨便接受別人﹐a loner so to speak﹐我相信如果我十幾歲時識到她﹐很可能我們會成為好朋友﹐可惜到了現在這把年紀﹐和新交的朋友熟絡﹐已變得越來越困難﹐幸而這個世界上還有著陳家瑛這種親善大使﹐她的嘻嘻哈哈﹐她的一聲「點呀你 ——」﹐令我感到﹐in spite of everything﹐我們今時今日仍有可能建立親密的人際關係﹐雖然我不能夠肯定她的嘻嘻哈哈當中有幾多是真幾多是假﹐但我仍是這樣想﹗
即使是假﹐討人喜歡依然是要付出 effort 的﹐至少 Katie 仍肯去付出﹐單是這一點已足以證明她性格上可貴之處﹐我已經很珍惜﹐至於是真是假﹐又反而變得不再重要了。
** 結果到了今天陳家瑛依然活躍，看來又正忙王菲的全国巡迴演唱會了。
相關參考﹕陳百強 86前進演唱會 ( 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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