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節子 1982 年 3 月 號 外
其實旅遊時我們的厭惡和樂趣﹐很多時候都是十分個人的﹐像今次假若我說我在日本最開心的時刻之一﹐是在電視上看到原節子演話劇﹐這種開心是不是極個人﹖
我對原節子的認識只不過是限於看過地主演的幾部日本電影 —— 小津安二郎的「晚春」、「東京故事」和「小早川家之秋」﹐以及黑澤明的「我對青春無悔」和「白痴」﹐我對她銀幕以下的一切﹐例如出身、成就、名氣、私生活等都是一無所知﹐故此我不敢一口說她是我心愛的女演員。但無可否認﹐那幾次在銀幕上見到原節子﹐我都是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她每次出場﹐不知為什麼﹐我總有一股由衷的喜悅﹐好像碰到一個自己十分欣賞﹐但又不大熟悉的人一樣。
黑澤明電影《白痴》中的原節子
原節子在年青的時候 (應該是四十年代吧)﹐雖然也算相當的漂亮﹐但她絕對不是那種給人第一個印象就是絕頂美麗的女人﹐我們甚至﹐亦並非沒有根據﹐可以懷疑她高挺的鼻子是整容手術的結果。而且她的演技也有值得商榷之處﹐我們大可以批評她的笑容。原節子演戲的時候很喜歡笑。但很多時都笑得相當假﹐有點勉強﹐有點不自然。然而她給我印象最深刻﹐就是她笑的時候﹐為什麼﹖
很多電影學者都同意﹐在小津安二郎的電影裏頭﹐原節子一直都是扮演小津心目中的完美女性形象。她演的角色通常都是一個沒有性接觸的女人﹐例如寡婦﹐儘管她的生活遭遇有很多不如意之處﹐她始終都能夠保持一種很人性和達觀的人生態度﹐用很高貴、可人的風度欣然接受命運的安排。也許有點勉強、有點不自然的笑容﹐正好流露出她安祥和諧心境裡那一點無可奈何的缺陷。也許原節子最叫人感動的地方亦在此。
小津電影中的原節子
不過我看過她最近期的一部電影「小早川家之秋」是完成於一九六一年﹐距今已有二十年﹐這段期間原節子變得怎樣﹐我真的很想知道﹐真實她甚至已經不在人間也不稀奇﹐所以有一晚當我在大阪的酒店房間裡看到原節子演電視劇的時候﹐那股欣喜真是無法用文字形容。
現在的原節子無疑是老多了﹐近鏡時我們可以清楚看到她很多的班紋﹐但她的動作依然沒有什麼老態﹐演中年婦人仍是十分合襯﹐不會礙眼﹐她那在感激中又帶有一點惆悵的眼神﹐和二三十年前沒有什麼兩樣﹐當然還有那股熟悉的笑容 ……
重見原節子﹐我體會到﹐年紀老不要緊﹐只要老得 dignified﹐老得 graceful﹐踏上任何年紀我們都可以完全放心。
※ 後按: 今次在網上找原節子的圖片過程中，很多報導都提到在小津過身後，她就退出電影界，再沒有復出，所以我在82年看到的未必是她，即使真的不是，只是我張冠李戴，也表明了她在我心目中重要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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