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摘星奇緣》與香港的公共交通                                                                                             1999 7

 
 
 
看《摘星奇緣》(Notting Hill)給我印象最深刻一個鏡頭是男主角曉·格蘭特 (Hugh Grant 應邀往酒店會晤茱莉亞,羅拔(Julia Roberts),手執小小一束鮮花,輕盈地跳下巴士。跳下巴士的一刻,給人的感覺是那麼的自然、瀟灑、漫不經意,曉·格蘭特搭巴士,是十分的「合理」。
 
 
那是倫敦。
 
在香港,搭巴士又會否有自然、瀟灑、漫不經意、「合理」的感覺呢?我個人對巴士一向都有一份眷戀,可以說是個有「搭巴士傾向」的人(我曾經試圖分析自己「搭巴士傾向」的原因,我想可能是一種懷舊心態,或者說得再坦白些,其實是一種拒絕成長,不願老化的心態,很可笑吧,但我可能仍想藉著「搭巴士」,重溫或意圖重複做學生時代的日子,雖然近年已很少使用這種交通工具,但如果時間許可,又碰到自己熟悉的巴士號數,或者費事在交更時間與專業人士、名太
在中環搶奪的士,我仍會樂意選擇搭巴士。但為什麼被人見到我搭巴士時,我總會不期然有點不好意思的尷尬?我想不會是因為怕別人笑我慳儉吧。
 
童年時代的巴士
 
既然如此,我又如何去解繹這種尷尬的感覺?看完摘星奇緣我一直反復思量這個問題,終於我搞清楚了,引起我尷尬的原因不是在經濟上,而是在視覺上 —— 我不願意被人看到身在巴士那個環境!雖然近年巴士大都已裝上冷氣,設計也有改進,甚至比曉 · 格蘭特乘搭的典型傳統英式巴士更整潔、新穎、舒適,但不可以改變的是乘客 —— 乘客的質素。我從不會看不起貧窮,或低下層,英國人也很窮,岑建勳去俄國旅遊回來,說俄國人窮到不得了,但他更說了一句很入心的話,他說俄國人窮得有尊嚴。如果人民窮得有尊嚴。國家、民族無論怎樣艱苦,也自然有希望,我期待在可見的將來看到不再喧嘩叫囂,不再以爛撻撻為榮,而是懂得自重、節制、有尊嚴的巴土乘客。
 
在英國有巴士,但沒有小巴。
 
比起巴士,小巴是更可怕的產品,其實小巴可以是一種很方便、靈活的公共交通工具,然而快要踏入廿一世紀了,連以前我們讀書時接載我們旅行的任錫伍旅遊巴士也早已絕跡了,和任錫伍同一年代出現的小巴,竟依然故我,無論設計、裝置,甚至置放在擋風玻璃前那塊路牌都是四十年不變(唯一改變的加是有冷氣和電動門),怎樣看也只能說是「簡陋」的最恰當演繹,多似是屬於第三世界,落後地區的產物,與香港這個現代國際城市毫不協調。為什麼小巴商不緊貼時代,改良產品包裝,爭取層面更廣的客戶?
 
 
除了小巴的外觀,小巴司機亦是令人卻步的主因,他們大部份是什麼的模樣、裝扮,坐過小巴的人都心裹有數,無須再費筆墨,再加上那聲浪駭人的收音機,小巴的確令香港蒙羞。
 
其實很多三四線酒店接載客人往返機場的小巴,或載小型團觀光購物的旅遊巴,無論設計、用料、裝置皆十分舒適,公共小巴怎不隨著這個方向走?而且我相信環境很多時可以改變人的質素,像冷氣大巴的司機,穿起制服,打條領帶,人也自重起來,如果小巴的環境得以改善,小巴司機的態度、裝束,亦可能隨之而有所改善也說不定。
 
然而凡事皆有例外,以下這篇在 1993 年寫的短文,它所記載的小事故,曾經令我興奮了好一陣子:「最近有一次坐小巴到九龍城吃東西,發覺小巴上的收音機是扭在古典音樂台。
 
「驚奇」當然會有,因為在一般人心目中,小巴司機(或任何交通工具的司機)應該是聽粵曲,中文歌、馬、波、聽眾打電話罵政府 …… 即是說,是聽古典音樂台以外之任何電台,現時這位小巴司機違反了我們心目中的常規,打破了小巴司機的典型,感動之餘的確同時令我大感意外。
 
 
「其實在文化進步的社會,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 歐洲很多國家,國民教育水準高,一個清道夫,一個郵差,一樣聽古典音樂,看諾貝爾得獎者之文學作品,沒有人會感到訝異。
 
「只有亞洲我們這些地方,『文化才是高級知識份子的專利,我們一直習慣了小巴司機只會聽《霎時衝動》,而不可能聽古典精華這個不成文的遊戲規則。
 
「所以這位小巴司機真的帶給我很多欣喜和希望,也許香港在文化上亦開始在進步了,今次我是看到實例,而不是在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