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 碎鑽鑲成的皇冠 --- 向我們的女藝人致意 (1) 2004 年 5 月
陳冠中有一篇長文寫的 camp、trash、kitsch，其實我們香港都有；有數不清的例子，我意思是只要翻開香港過去幾十年的演藝史，我們的女藝人（特別是那些三四線的女演員，做配角甚至閒角的）一代接一代，都在為 camp、trash、kitsch 作最佳示範，是這三個名詞的活字典。當然我指的垃圾，是陳冠中，亦即是 Pauline Kael 筆下所講的「好垃圾」，是褒，絕不是貶。
記憶重拾零星感覺
其實要多謝兩間電視台在晨早和深夜一直有重播五六十年代的粵語長片，不少有心人得以從中發掘黑白片時代眾女演員所帶來的趣味性和娛樂性，而且這幾年更推出了很多以前舊電影的 VCD / DVD 版本，令我們終於可以隨時自選到余麗珍和鳳凰女的永恆鬥爭，又或者可以仔細研究和比較無數女演員在不同的電影中發出各款的「卡卡」笑聲。（發音應該是把那個「卡」音讀低些，其實「嘎嘎」也接近我的原意，但現在有幾多人會識得這個字？）
以下我舉的例子，只是冰山的一角，掛一漏萬是少不免；我絕對相信有不少狂熱份子會對歷年在香港出現過的女藝人比我有更深的認識和研究，在這裏我只是希望有些讀者在我的字裏行間會得到某些共鳴，發出會心微笑，因而對這些以及我沒有提到的女藝人作出重新的評估，又或者察覺了她們的存在，不多不少能增添我們生活上的情趣。這絕對是一個 camp、trash、kitsch 的寶盒，Pandora Box 打開了，她們都出來了，而且排名不分先後：
小燕飛 —— 在《金蘭姊妹》一片，她和黃曼梨、梅綺、容小意等分演女傭／媽姐，骨子裏暗暗滲出一絲淫味，而那種淫，是一種幾近絕跡的淫，一種廣東順德式的淫，也許現時只有在某些老式茶樓的女知客、女招待身上仍隱約可以找到。
容小意 —— 在五十年代中聯這個「愛國組合」，容小意算是最洋化的一個，所以通常有「洋」毛病的角色，如飛女、貪慕虛榮、撒嬌、被寵壞的千金小姐等等都由她一手包辦，雖然她的年齡是遠遠超越她演的角色。當然觀賞她的樂趣亦正源於此。還有她的鼻音發聲，和吳君麗各領風騷。
白燕 —— 令人懷念之處不是她演那些苦情戲，而是她偶爾演的反派、兇惡、蠻不講理的角色，看她絕不手軟去罵人是至高的享受，請不要錯過深夜電視有時播她在《血染杜鵑紅》演那個女董事長，或《倚天屠龍記》的殷素素，當她唸要殺死龍門鏢局七七四十九人那段對白，直令人拍案叫絕。
楊茜 —— 張瑛、白燕主演的那部《倚天屠龍記》很奇怪，竟是一部很不自覺地 camp 的電影，除了白燕之外，演張翠山師妹的楊茜（這個版本中，武當七俠竟有一個是女的）也功不可抹，她和白燕講數爭奪張瑛那場戲：「你唔駛旨意搶走我師兄」，由她一板一眼唸出來，其樂無窮。楊茜是張瑛的前妻，但張偉是否由她所生，已無從稽考。
黃曼梨 —— Mary 姐是惡家婆、惡老太的頭號人物，她將人性中「啷嚟」（正字應該是「狼戾」，但在廣東話發音的領域，讀到「啷嚟」二字，應該更有共鳴吧）的一面發揮到淋漓盡致，而甘國亮的電視劇《不是冤家不聚頭》就將這「啷嚟」推到一個新高峰，劇中她和演媳婦的馮寶寶幾場「嗌交」、「對罵」戲，絕對是經典中的經典，百看不厭。
黎灼灼 —— 另一個演惡女人的高手是黎灼灼，《黛綠年華》一片，她演一個安排幾個女兒出來做交際花的名副其實「媽媽生」，最後她神經失常，發癲的壓軸戲，她的演出可以用「壯觀」來形容，是交足貨有餘了。
丁櫻 ——《黛綠年華》中，她演黎灼灼其中一個女兒，最後因染上梅毒而失明，甚富戲劇性；感謝 DVD，我們又可在《空中小姐》看到丁櫻的另一次演出，雖然她戲份還算不上是女配角，但她每次出場都很努力去搶鏡，哪怕是站在葛蘭背後做活動佈景板，仍堅持眼睛上下左右不斷碌來碌去，兼打眼色，總是有著一定的功效，當然葛蘭是驚都未驚過
梁珊／馮真 —— 不知為何提梁珊就想起馮真，除了她倆都在左派電影公司出身之外，究竟還有哪些共同之處？其實一北一南，一個偏向暴躁，一個傾向神經質，也算是各走各路，可能剛好是互相補給吧！
上官玉 —— 原來的藝名好像叫鶯鶯，和後來改的上官玉都是很 camp 的名字，她的娛樂性是來自她的嘴形和她的鵝蛋面。
譚倩紅 —— 委實厭倦看她在電視演那些慈祥、知情識趣老人！還是看她年輕時在武俠片，演那些蠻不講理的師妹有趣得多。
鮑起靜 —— 同樣，慈祥賢淑和一本正經亦是令人對鮑起靜提不起興趣的罪魁禍首（按：最近看她在《天水圍的日與夜》演師奶，添多了一份傻更更，會不會是導演許鞍華不自覺的投射？另外我在這篇長文沒有提到此片另一女角陳麗雲，亦證明了這些碎鑽確是數之不盡的）。
梁素琴 —— 原來是二三幫花旦，後來在武俠片扮演些女道士（如李莫愁），在時裝喜劇她就扮演些戴深近視眼鏡的老姑婆，和梁醒波、新馬仔等人演對手戲。
南紅 —— 和白燕一樣，南紅的精彩處不在她的招牌苦情戲，令我們難以遺忘的是她的《黑玫瑰》系列，她演神出鬼沒的女賊和神探謝賢鬥智鬥嘴那幾場戲，玩弄謝賢於股掌之間，卡卡笑到十分得戚。但到了後期拍電視劇，她又成功轉型，掌握到「忟」和「發爛渣」的神髓。
夏萍 —— 如果南紅在電視「發爛渣」，夏萍就發「啷嚟」可以說夏萍是承繼了黃曼梨，幫「啷嚟派」繼續發揚光大，經常「唔好老脾」。其實遠在七十年代邵氏那部《面具》，夏萍已開始發功，她演一個鑲上義肢、坐輪椅的富婆，當她發現她「包」的「鴨」秦漢和別的女人偷情時，怒火攻心，竟「忟」到扯下義肢，猛力擲向秦漢，整個人陷入瘋狂狀態，和黎灼灼在《黛綠年華》那場一樣，同樣是神經錯亂的示範作。
金霏 ——《面具》片中另一女角，她演一個模特兒公司老闆，她 audition 秦漢時竟要他脫光衣服，藉口是要看他有沒有紋身。在七十年代，這樣的題材確實是相當的「前衛」，當然金霏看完滿意之後，就帶他回家「享用」。那場床上戲，金霏「放」得恰到好處，此後陳萍胡錦她們的過份露骨已成為例行公事或交貨！你不由得不佩服金霏的淫蕩的確是高一層次和有較多細緻的變化。
恬妮／胡錦／陳萍 —— 在李翰祥的風月片中，總少不了她們思春時咬牙切齒、舐舌、呻吟的表情，恬妮和胡錦的底線是她們欲仙欲死的表情，而露點就要派陳萍上陣了。
邵音音／余莎莉 —— 又是李翰祥的愛將，不過她倆的娛樂性是近年進化出來那張奇異的面孔多於以前的叫床。
陳曼娜 —— 這是一個很獨特的個案，值得寫一篇專題去作深入研究，不說別的，她驚人財富的來源已叫人議論紛紛。有人說是她前夫的饋贈，又有人說她炒樓炒金，更有傳說是她中了六合彩，無論如何，她生活得開心到極是鐵一般的事實，看她的表情是多麼的「得戚」，經常笑到嘴也合唔埋。還有大家有沒有留意到她的嘴形，她好像經常在「口妹」（音妹）一些東西，「口妹」到津津有味，「口妹」到停不了，那究竟是什麼美食？好像永遠都吃不完似的。最近TVB有一個甘草演員專輯，其中一輯是專訪陳曼娜，原來她的日常生活除了跳社交舞之外，也喜歡上網！她究竟在網上搜索些什麼？上些什麼網站？尋找些什麼資料，和些什麼人通電郵？網上購物？訂購些什麼？一個個謎我都很想知道答案。
未完 ……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