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 黎海寧 2007 2007 年 5 月
2007 年藝術節由本地十六位舞蹈/編舞者排演的《我的舞蹈生涯 —— 進化論》(My Life as a Dancer —— The Evolution)，其中黎海寧編舞的片段長度不到五分鐘，約莫就是一首流行曲的時間。
其實也說不上是舞，可以說更接近似一個意念，一種感覺。
舞台側邊我們看到一對看來像是小夫妻的男女，兩人戴住眼鏡，穿著睡衣排排坐，不斷翻閱一本又一本類似書的物體，就是這樣。
背景音樂是黎海寧的至愛 —— Jacques Brel 一首相當有名，節奏隨著歌曲進展不斷加速的 La Valse A Mille Temps。
《Bed and Board》(婚姻生活)
這個意象，加上配樂的濃郁法式情調，我很自然聯想起杜魯福的「安坦五部曲」電影系列那對小夫妻，特別是《婚姻生活》(Bed and Board) 裡面類似的場面，黎海寧後來告訴我，她排出來以後，忽然也想起了杜魯福。
這一小節「舞」我覺得是黎海寧的夢想在藝術中的實現。從小黎海寧就極愛看書，亦舒、推理小說、存在主義，以至各類文學經典，她都不錯過，直至今天，依然樂此不疲。如果身邊的伴侶，同樣愛書如癡，兩個人入睡前，在床上齊齊看書，誰也捨不得熄燈，是多浪漫、寫意的生活點滴。
像這樣一個如此謙卑的生活點滴，我們一生人有經歷過嗎?曾經有過床邊的伴侶愛書如我們 (或許我仍未夠資格說愛書，黎海寧才是) 一樣的著迷嗎?就算有，兩個人又能否像舞台上那對璧人如此標緻、合襯?無論怎樣，對於我們這一代來說，一切都太遲了，我們的年輕早已過去，小夫妻種種溫馨情景，又怎可能再復現?
其實像這樣一個小小的夢想一點也不算是要求過高，但人生往往就是不盡如願。想到這裏，我有點變得像鄧碧雲的女兒雷靄然的妹妹 (假設她真的有一個妹妹的話)，雷「黯然」了。
然而在 2007 年春天一個晚上，在葵青劇院內，短短那幾分鐘裡，我們生命中曾經有過的，或仍然有著的夢想，黎海寧在舞台上，替她自己，以及觀眾席中像她那樣的人實現了，那怕只是短短的幾分鐘，在從不曾圓滿的人生中，有著像這樣的時刻，我想我們仍是蠻幸運的。
後 記
真的感到很幸運，有著像黎海寧這樣的知己朋友，從小學直到今天，交往了幾十年，情誼仍舊深厚。
1987 年黎海寧獲英女皇榮譽獎章與母親楊莉君及作者合照
翻出一篇舊文，其中一段有提到大約在 I968 年期間，我們生活的點滴:
「是星期六的下午，從麗聲戲院行出來，和黎海寧仍然在討論著剛看完的《奪命佳人》，談完珍摩露談 Jean-Claude Brialy，當然又少不了談杜魯福，意猶未盡之際，黎海寧拉我上巴士去尖沙咀，她說要帶我去她的新發現 —— 海運大廈一處很便宜的地方喝咖啡，叫『巴西』。
《The Bride Wore Black》(奪命佳人) - 珍摩露與 Jean-Claude Brialy
「享受著九毫子一杯的咖啡加一毫子貼士，我們從杜魯福談到 Burt Bacharach 的〈Windows of the World〉、Donovan 的〈Mellow Yellow〉，談到累了，我們又會去海運大廈裏面一間規模很大的 junk shop 看各種古靈精怪的東西。
「那時候我們有很多憧憬，希望快些中學畢業，然後不理三七二十一，飛到外國去，找我們一直追求的夢。」
1968、1987 至 2007，快要到半個世紀了，也算是一個奇蹟吧!
左起：海寧、「萍姑」、作者、作者父親、小田攝於 1957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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