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魯福 1932 - 1984          1984 11

 

 

 
杜魯福 (Francois Truffaut, 國內譯: 特呂弗, 台灣譯: 楚浮) 的死訊是我晨早駕車上班時﹐從收音機聽到的。當時除了感到一陣意外﹐我腦海馬上聯想起一個人 —— 陸離﹔她聽到杜魯福逝世的新聞會怎樣﹖
 
我知道在某一程度﹐我作這樣的聯想是有點 sadistic﹐但原諒我﹐melodrama 始終是我的偏愛。
 
至於我本身的反應卻是很平靜﹐可能會比聽到維斯康提、布紐爾、盧西的死訊時﹐心中多了一絲的「慟」﹐但也只是一瞬即逝。也許人年長了﹐感覺也自然變得麻木。畢竟﹐第一次接觸《祖與占》﹐已是十多年前的事。
 
 
稍後我終於忍不住撥了個電話給陸離﹐從聲音上她的表現是相當的 controlled﹐她大意說暫時不打算寫有關杜魯福的文章﹐也許過多一年半載﹐等心境平定下來再寫也說不定。她說杜魯福的死令她省覺到過去幾年自己真的生銹了。
 
然後﹐日子是如常的過去﹐美國大選、阿奎諾死因報告、九七問題﹐一切世界大事繼續發生﹐uninterrupted。每天早上﹐我們仍得繼續起床﹐面對新的問題、新的事物﹐不過心中一瞬即逝那絲哀慟並沒有一去不返﹐在不為意的時刻﹐它又回來了。《戲中戲》最後那個俯鏡和背景那些莊嚴而又充滿著希望的巴洛克配樂﹐不時在腦海裏浮現。
 
 
過了幾天﹐輪到陸離打電話給我﹐她問《號外》有沒有人寫杜魯福﹐因為她很擔心﹐有人會失驚無神寫篇杜魯福來。我告訴她《號外》多數不會有杜魯福的悼文了﹐最多是偷懶方式﹐用黑框登一張照片就算。事實上馮禮慈剛打電話給我找杜魯福的照片。跟著陸離提到港台做了個杜魯福特輯。令她最心痛的是節目主持人﹐不斷 corner 那些出席的導演、影評人﹐硬要他們將早期杜魯福和後期的杜魯福作一比較﹐好像非要逼他們親口說後期杜魯福的水準比不上早期不可。
 
                                             杜魯福最後一部電影
 
我也很奇怪﹐杜魯福有很多地方可以談﹐這位節目主持人為什麼一定要強調這一點﹖也許他覺得將杜魯福貶為 passe﹐就能表現他自己的品味和眼光。
 
杜魯福後期的作品缺少了早期的神采﹐絕非什麼獨到的見解﹐實在用不著這位主持人一再提醒我們。正如陸離所說﹐杜魯福不是大師﹐但在他自己的範圍內﹐他是個 master﹐他在影史上的地位是肯定的。
 
不過這位主持人不明白﹐如果杜魯福的死的確帶來了一絲的哀慟﹐決不單是因為他是《祖與占》和《最後地車》的導演。一個大師去世﹐作為影迷的我們或許會感到一陣惋惜﹐照計不應該有哀傷的感覺﹐然而﹐杜魯福對很多人來說﹐除了是導演之外﹐還有更深一層的意義。他是一個深愛電影的人﹐從少年到今天五十二歲﹐他對電影一直都是那麼全心全意、毫無保留的癡和迷﹐幾乎達到宗教式的虔誠。杜魯福應該是陸離筆下「影癡」的第一代。
 
                                                                              Andre  Bazin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杜魯福和他的志同道合者追隨名影評人 / 理論家 Andre Bazin 日日夜夜泡電影、談電影﹔直到他成名﹐自己做了導演﹐從少年變成中年﹐他對電影的迷戀﹐始終不渝。
 
所以杜魯福啟發我們的﹐除了是他二十多部作品以及無數的文章之外﹐最主要就是他這份愛電影始終如一的精神。他這份精神影響了全世界多少的影癡﹐因為他這份精神﹐當年我們放工、放學後﹐奔波於各文化協會的試影室、大會堂劇院、甚至佐敦道那間幼稚園觀賞電影﹐其中的苦與樂﹐就變得更有意義。杜魯福對電影的愛和 dedication 令我們覺得 somehow 我們是對的﹐我們都沒有後悔在黑暗的放映室度過我們的青春。
 
這些﹐相信那位節目主持人是不會明白的。
 
 
 
相關參考﹕Day for Night (ending) (youtube)
                       Day for Night (戲中戲) 精采片段及配樂(youtube)
                       紀念法國新浪潮50周年 - 向特呂弗(社魯福)致敬 (土豆)
                       Les Mistones - 杜魯福早期短片 (土豆)
                       杜魯福指導演員排戲 (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