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台的誕生 - 佳視 (1) —— 丘世文            1978 7 月         號 外
 
 
 
過去的十年是香港電視年代:既是電視的年代,也是「港視」的年代。我們稱「麗的」為「麗的」、「佳視」為「佳視」,但稱「港視」為「無線」。我們相信「無線」可以使鄰家的女兒一夜變成街知巷聞;我們相信「無線」可以使一件垃圾受到二百萬人談論。「無線」新聞隊不到,記者招待會開不成;「無線」廣告時間滿額,客戶有錢無處花,「無線」是港姐選美、金唱片頒獎、世界杯足球;「無線」就是大型節目。對看電視長大的一代,「無線」節目的教育權威,甚至在學校與家庭之上。「歡樂今宵」是常用語裡的形容詞;「雙星報喜」是觀眾記憶中一生最有趣的時刻。「翡翠劇場」是重要的人類行為決定因素:它改變了許多家庭的生活習慣,例如吃晚飯的時間,及飯枱與電視機之間的角度。
 
 
「無線」不單打擊了麗的,並打擊了電視以外的活動,由足球至電影至晚宴參加人數。當我們說「無線」,我們是在說電視。「無線」等於「電視」。電視的成就就是「無線」的成就:我們的長輩,由禁止子女看電視,變為自己晚晚追電視。舊派的教師可能不准學生沉迷歐西流行曲,但自己卻可能堂堂正正的沉迷「陸小鳳」。相信子女眾多的家庭很少不曾為電視而爭執、報紙很少不報導藝員花絮;新酒樓飯店的貴賓廳很少不安裝電視機。如果你不看電視,你就站在統計圖表上的偏差部份。電視是香港最霸道的社會工程師。
 
 
當我們說「電視」,我們是在說「無線」。但現在一批曾經致力造成電視今日地位的人,發誓以更集中的精神、更徹底的宣傳、更耀眼的節目,把電視對觀眾的佔有更推進一步。不過,今次他們是在「無線」之外,試圖證明電視的成就不一定與「無線」的膨脹成正比例。
 
他們所嘗試做的,就是讓一個新電視台誕生,而且是轟轟烈烈的誕生。「七月佳視」可能是香港電視近年最重要的轉變,僅次於十一年前有線電視變為無線。
 
 
你會不會信賴一個電視台,以往最代表的產品是梁小龍與米雪?就以往「佳視」的成績,我的答案是:不會;但從我近月的觀察,我會答:或許。如果我再跟那班人走在一起,我甚至會說:「信,信!」那班人的自信使我對自己的懷疑開始懷疑。那班人是「石仔」石少鳴(節目總監)、「盧尖」盧國沾(節目推廣總監)、「Kitty」譚葉潔馨(製作總監)、「賜官」劉天賜(創作監督)、「Bachelor of the Month」黃森(製作服務總監)及「Rawdon」徐聖祺,(業務經理)。我的名單上還有十多人,當然漏不了我們的「Selina」周梁淑怡(總經理)。
 
 
老實說,我很難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實:這班憑自己努力樹立聲名的人竟然會走在一起而且似乎合作無間,隱約使我想起全盛時期的南華,或蔡元培時期的北大,或梁山泊。更使我驚奇的是他們不只說話相似,想法相似,作風相似,他們甚至互相崇拜。如果我告訴你,這班晌噹噹的人物最心愛的字句是:「team work」,你會相信嗎?他們受過集訓?他們在作狀?我想,如果他們在作狀,能夠作出如此貫徹的狀的,也一定是高手。不,我的感覺是,佳視中人說話時的直接了當情形,是大機構少見。典型的場面是宣傳部一名職員 Anna ,衝進職位高幾級的黃森的辦公房,大聲說:「我就嚟發癲啦,等咗你成日,排隊都應該輪到我啦。」容許我作一個庸俗的譬如:「佳視」現在就好似一個大家庭(!),不過沒有長幼輩之間的階級觀點,只有兄弟姐妹之間的平面關係,與及兄弟姐妹之間的直接、不拘禮節、百無禁忌、反應敏捷、互相壓逼及互相幫助的關係。黃森說: no system is good system。」梁淑怡說:「佳視」唔可以有官僚架構,屬員自己會「apply discipline。」「we got so little time,」她說。
 
他們趕住去「投胎」。石少嗚說:「我地好似重新開始」。盧國沾更認為舊佳視只是一個障礙:「我地從無綫過來,驚魂甫定就要開工,如果重新來過就唔同」。徐聖棋說:「成個根底轉咗,開個新台可能重冇咁辛苦。」徐是「佳視」舊員,他說:「要改變對外邊對 CTV 的印象,做到好.唔簡單。我經過幾個 management ,從來都冇依家咁起勁。」葉潔馨做個空手道劈磚手勢,說:「七月是我地的 bar ,一過咗就要得曬。」
 
 
佳視的應付方法是人人加班開夜工。梁淑怡說:「we are in a business to meet deadline。」於是,開始有人廿四小時不眠,跟著有人四十八小時,七十二小時、九十六小時 …… 營業部的施南生說:「訓得太多,好似有 D 內疚。」保持不眠變成「佳視」最流行的不明文比賽,加班更是常則不是例外。蓬頭垢面成為英雄氣概的表現,功能好似普魯士時代的面部刀痕。梁淑怡說加班風氣是「contageous」。
 
 
資料搜集經理林旭華亦說,工作氣氛是「慢慢感染」得來。盧國沾索性在推廣部辦公室放兩張尼龍摺床;徐聖祺在自己的床頭放紙筆,分分鐘紮起記下靈感。黃森說加班的人雖多。但投訴工作過重的卻極少,原來應該放假的都願意把假期押後。佳視的趕工風氣,黃森說,簡直「驚人」。施南生說:「we are not a streamline management ; we work by good sense and 走多一步。」
 
 
                                                                            佳視時代的施南生、徐克
 
 
 
未完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