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n You Ever Forgive Me》:鬥志頑強雅騙徒 2019年3月 星島日報
今年奧斯卡最佳女主角提名,當Glenn Close、Lady Gaga 和 Olivia Colman爭到頭崩額裂之際,另一候選人Melissa McCarthy絕對是冷門了(另外《Roma》的 Yalitza Aparicio根本可以不理),我對這位女演員全無認識,好奇心就找看她提名的電影《Can You Ever Forgive Me》,原來她的演出的確十分精采,榮獲提名絕對實至名歸。
這部電影題材相當獨特,講上世紀美國文壇一樁小小軼事,九十年代紐約一名失意女性作家,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逼出一條生計,偽造已故名人書信,然後賣給收藏家賺取金錢,是真人真事。
她名叫Lee Israel(一九三九年至二○一四年),挺多只能算是個Minor Writer,不過也曾替一些有名望的刊物如《The New Yorker》撰稿,還出過好幾本名人傳記,包括寫化妝品名牌Estée Lauder的創辦人,但都銷量欠佳,加上本身臭脾氣,長期醉酒,文思枯竭,再沒有刊物約稿,亦無出版商對她籌備的新書感興趣,租住一個破爛小公寓已拖欠租金多月,家中稍為值錢可以變賣的是一封Katharine Hepburn寫給她的信(Lee曾和這位荷里活黃金時代女明星作深度訪問),才發覺原來這些名人舊信有價有市,之後她又拿兩封Fanny Brice(百老匯音樂劇著名女星,芭芭拉史翠珊初登銀幕處女作《Funny Girl》就是以她生平為藍本)的信兜售,Lee Israel一直有計畫寫Fanny Brice傳記,收集資料時曾收藏了她兩封信,但買方書店老闆嫌內容平淡乏味,劇情的發展是她靈機一觸,自己在信末添多一句風趣的「P.S.」,封信就變得具「商業價值」,馬上出手了。
Lee Israel
上得山多終遇虎
於是她開始模仿多個已故名人,如劇作家Eugene O'Neill、Lillian Hellman、Noël Coward、影星Louise Brooks、作家海明威、Dorothy Parker、Edna Ferber 等,「創作」他們不曾寫過的書信,居然給收藏家爭相收購。
她模仿的那批名人在他們的時代多用打字機寫信,所以少了擔心筆迹(只是簽名時要下些功夫),每封偽造信只要在字裏行間透露些少私密,加鹽加醋,再添些辛辣幽默,自然就有人搶住要。從一九九二年至九三年間她「創作」了近四百封信,直至後來被聯邦密探拘捕、控告,最終定罪。
看這部電影令我感歎是寫作生涯的辛酸,生活無保障。Lee Israel有點似是活在活地亞倫那些講曼克頓知識分子電影的平行時空,當活地阿倫的角色去Elaine's吃飯,興高采烈談文說藝之際,原來失意落泊的文人真的可以窮到只剩下一隻連替牠醫病費用都拿不出的貓。
其實她最後出此下策,冒充名人寫信一點都不易,買家大都是專業收藏家,肯定是有料之人,怎會輕易受騙,所以不僅要十分熟悉這些名人生平,行事作風,對他們的文字風格更要掌握得很精準,寫出來「似層層」,難度十分高,賺這些錢絕非一般人想賺就賺到,而且我相信除了錢,Lee Israel見到自己寫的信居然能瞞天過海,必然為自己的「修養」和「創作力」無比到自豪,中國人有「雅賊」一詞,Lee Israel可以稱得上是個「雅騙徒」了。
她為了配合「歷史背景」,在雜價攤搜羅了十多部古老打字機,連用甚麼紙張也要很小心不能出錯「回到未來」,她找舊版紙其中一個方法是撕去和那些年代接近的舊書內頭尾的空白頁當充信紙,連道具都如此費心,本應百密無一疏了,但有傳聞,後來她的信被揭穿是假冒其中一條綫索,是她用的信紙仍未夠名貴,聲名顯赫的「原信人」是不可能會用這種與身分不匹配的平價質量紙張。
抱歉但無悔
翻查女主角Melissa McCarthy資料才知道她來頭不少,不但是著名影視喜劇演員,在福布斯女藝人收入榜多年皆名列三甲,想不到她演「正劇」也如此出色,我欣賞她演出了這個角色的「憤怒」,對出版界見到她即閃那種不甘心,也令人心酸的憤怒。
在片中她基本上沒有朋友,唯一一個是在酒吧結識的同性戀無業遊民(獲提名最佳男配角的Richard E. Grant他精湛細緻演繹可與女主角旗鼓相當),當書圈人開始對Lee Israel交來信件的真偽有所懷疑時,她便找這個朋友出面兜售,而她本人更大膽,索性去各大圖書館檔案室詐稱作學術研究,借閱目標人物的書信,然後偷偷取走真迹,再換入她臨摹的贗品,確是膽大包天,過了火位,無怪最後上得山多終遇虎,要接受法律制裁。
法庭自辯那場戲,Melissa McCarthy演得十分動容,她認罪之餘更表現出一種文人氣度、尊嚴和Humanity,抱歉但無悔,聽聞此角原來是由Julianne Moore來演,但她似乎太Sophisticated,很難演到現時在Melissa McCarthy身上見到那股打不死的頑強鬥志,和很Raw的求生本能,有影評人說只有Melissa McCarthy能令你原諒這個角色所做的一切,亦會對她產生憐愛之心,Romantic Comedy我們聽得多,另有影評人稱此片為「Melancholic Comedy」,我覺得真是十分貼切。
影片的結局是女角色「改過自新」之後偶爾經過一家書店,發覺櫥窗擺放一封她以前模仿已故女作家Dorothy Parker的信,標價二千美金,她幽默地用Dorothy Parker名義寫信給書店老闆,告訴他窗櫥的信是贗品,非出自「她」手筆,老闆讀完信後率先反應是馬上從窗櫥收回那封所謂Dorothy Parker,但再想之下,二千美元啊!忍不住還是把它放回原位,據Lee Israel本人透露,一本Noel Coward的傳記也有錄入她冒Noel Coward寫的信呢。
相關參考:
《Can You Ever Forgive Me》:鬥志頑強雅騙徒-預告片(YouTu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