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頌 浮誇和寫實之間 2017年7月 星島日報
上次寫《人民的名義》有提到一套題材及風格截然不同的內地劇《歡樂頌》,背景是當今上海,用輕鬆調子刻劃身處大都會年輕職場女性在愛情和工作上的波折起伏。
看了第一季本來不打算再追第二季,內地劇一般都很長,一看就預了追五、六十集,事前確要三思,不過我有兩個絕對信任的資深傳媒好友不約而同推薦第二季,其中一位我有游說她看另一部國/共/汪政府間諜劇《麻雀》,她從劇中幾個腕表特寫鏡頭,發覺到表肉竟刻有「Quartz」(石英)字眼,上世紀四十年代距離石英表面世仍有好幾十年啊!像她這樣挑剔的觀眾居然把《歡樂頌》連汁都撈埋,我還有甚麼藉口再推?
第一季開場講三個中層職場女性在一個名「歡樂頌」的中檔小區合租一個單位,左右鄰居一邊是一個「海歸」的金融精英,(由《琅琊榜》演霓凰郡主的劉濤飾演),另一邊是一個刁蠻任性、口沒遮攔、以得罪人為樂的富二代千金小姐(王子文飾演),從開始認識時產生猜忌、誤會、磨擦,到慢慢放下戒心,彼此逐漸了解,結成好友,這五人組合多少涵括了內地大城市不同層面的職業女性。
劇中演富二代的王子文
職場女性波折起伏
其實第一季開得不怎麼好,可能未夠熱身,編導仍在摸索恰當格調,頭那十多集拍得相當誇張,劇本和視覺都過於浮誇及Show Off得太急切,五個女主角嘈吵不堪,簡直可視之為噪音,但一路看下去對她們有較深入認識,竟產生了親切感,像當初最嘈吵的富二代愛炫富、逞強、氣焰囂張、口沒遮攔、專門作惡劇,真的很乞人憎,但她其實人品不差,好打不平,兼具Street-smart小聰明,總能用帶點旁門左道的方法幫助身邊友人走出困境,從十分抗拒這樣一個吱喳八婆仔,到後來漸漸發覺她可愛之處,正如我那個資深傳媒朋友說,就算《歡樂頌》長氣、拖長來做,但不知不覺間已把五個女主角當成朋友,就算看她們的日常作息也屬樂事,這正是《歡樂頌》連這類挑剔觀眾也能贏過來的因素,確是有其優點。
年紀最長的樊姐和她男友
其實可以從多個角度看《歡樂頌》,例如它能在浮誇和寫實之間取得平衡,富娛樂性之餘,更讓我這香港人看到內地現時都市年輕一族的心態和他們身處的環境。令我印象最深刻是三個合租房子其中年紀最大已逾三十的樊勝美,大家都叫她做樊姐(由《甄環傳》演華妃的蔣欣飾演,她招牌似哭又似笑的表情,為此劇生色不少),她從小城鎮來到上海工作了多年,可惜以她的學歷一直只能在中層職位浮沉,起初以為她只是一個嚮往物質的美女,買不起名牌也要用A貨,一心想找個有錢人做丈夫卻經常被人視作玩物,看下下去才知道她是來自一個複雜家庭,除了父母,不務正業的哥哥一家全都靠她供養,直當她是櫃員機不斷需索,身邊追求者一旦得悉她的家庭背景都敬而遠之,後來她遇上也是來上海創業、從小已傾慕她的舊同學,二人共墮愛河,但除了事業起步艱難,更為儲不夠錢買房子而煩惱。
劇中另外兩個從外地來上海打工的女生
看來在內地,外來人去大城市謀生,總都不及本地人着數,而且似受到或明或暗的歧視,像樊姐同房另外兩個女孩也都是從外地來,一個乖乖女在五百強的大企業從Trainee做起,另一個較十三點的則在咖啡店打工,替公司開拓網絡銷售,都很努力,但從對白的語氣,有時都似抱怨自己是外地人的身分。
相比這三個在上海努力扎根的外來人,高薪從華爾街挖角返國顯身手的劉濤就是財經界的天之驕女了,從她的工作及生活方式除了反映到內地富裕、國際化一面,也顯示了在「品味」方面亦日趨成熟,不輪到我們指指點點了。
劉濤演海歸金融俊才
劉濤住所的布置相比曼哈頓同級別的公寓毫不失色,第二季她的男友、一個富二代企業家,把家族棄置的舊工廠改裝作私人休憩地,也接近紐約很多Loft那種感覺,而他們各人辦公地方除了裝潢很有格調,其面積之龐大是寸金尺土的香港沒法比。
有點曼哈頓 loft 的感覺
而劉濤的服飾簡約低調中總帶有多少「款」和Detail,就當是濃淡相宜吧,肯定使到全國的高層行政級別女性爭相仿效了,我相信在淘寶已大量仿製兜售,另一個富二代王子文的打扮則更潮、Loud、Cute及更多「女人味」,自然亦不乏市場,時裝絕對是女性觀眾看女性劇的主要原因。不過劇中無論女角或男角穿時裝仍是有點一板一眼,有鈕就扣,有腰帶就束,有蝴蝶結就要綁到工整,好像完全依據指南看圖照穿,不免拘謹得有如穿制服,始終仍少了時尚的重要元素,就是即興和隨意。
悉心包裝打扮
看此劇也給到我一些有趣的觀察,改革開放後現時內地首批富豪發迹了多久?二十年?他們和解放前的富豪其實已斷層了好多代,是這些新貴要重新樹立起一套富豪生活方式的軟硬件,劇中幾個富一代聲聲要維護「家族傳統」,是經過幾多年幾多代的傳統?像他們古堡式大宅,內裏除了例牌的泳池和迷你高爾夫球場等等,還有仿英式的桌球室,是何時建成的?他們早餐用刀叉吃火腿煎蛋,喝鮮奶的習慣又何時形成?以前可能要窮一生惡補,現時網絡發達年代,經一年半載或許甚麼都上手了,像劇中一間頗精緻的小酒店,接待櫃位竟印上柯德莉夏萍的肖像,柯德莉夏萍當紅的年代內地仍然是個封閉的國家啊,不論物質上的、精神上的,大夥兒一下子就能把過去所有錯失了的資訊和學問統統吸收回來,而且差不多幾近無縫接軌,如此速度怎說也是值得佩服和感到欣慰的。
劇中這富一代的大宅是何時建成的?
最後要讚《歡樂頌》的編劇,大部分的旁白、對白不但生活化,更寫得很文雅兼很有文采,不乏女性劇的特有Bitchy及生動抵死,多段內心剖白亦寫得十分真摯,打動人心。無疑《歡樂頌》一或二季都經過悉心包裝和打扮,但仍讓我多少窺探到當今中國文明某些真實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