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傳統倫理劇不慍不火 2015 年 10 月 信 報
東方人對家庭倫理總是有相近的觀念,所以香港話劇團演《結婚》終場時觀眾熱烈掌聲可以看出本地觀眾對這部寫於八十年代的日本話劇也十分受落。
它的作者橋田壽賀子在日本(起碼在通俗文學界)備受尊榮,她寫過的劇本中最為港人樂道的電視劇《阿信的故事》我沒看過,反而無意中看了她在 2013 年八十多高齡時編寫的另一電視劇《總會有辦法》,與《結婚》對比,我是能感受到日本女性特有的一種溫柔婉轉的筆觸,對社會一些議題,像結婚是否女性的救生圈,或如何令退休生活過得更充實,她沒有正面提交解決方法(若有答案,還有問題嗎?)卻曲線地指向一些或許可行的出路,她的劇本是有陣陣甜味,但絕非人造糖,而我更欣賞她不火不熅的 Gentleness,令觀眾很自然地投入她的世界。
橋田壽賀子
《結婚》是一貫傳統倫理劇的題材,和我們小時候看的粵語片大同小異,一個庶民單親家庭,母親辛勤打工養大四個女兒,年長的兩個為幫補家計,女姊中學畢業就出外工作,二姊留守在家中打理家頭細務,為養育兩個妹妹「犧牲」自己,過了適婚年齢仍未嫁,而母親又堅持傳統思想要大姊先下嫁才順序輪到餘下的三個妹妹,這樣看來大家結婚的機會就更渺茫了,但一家人仍是過得頗開心的,直至一天發覺唸中學的幼妹懷身孕,還決意下嫁「經手人」…… 本來看似和洽的家庭,會否因此四分五裂?
《結婚》講述母親花田花與四位女兒相依為命,同意屋簷下的五人曾經以為會永遠在一起
和我們以前的粵語片不同,編劇沒有批判妹妹「忘恩負義」,辜負了母親和兩個姊姊的「犧牲」,其實「犧牲者」是否真正可以給予「受惠者」最適合的恩惠?另一方面「受惠者」受到的壓力令她們除了內疚,更因為不想令對方失望而沒法隨心所欲地去活她們的人生,不也屬一個兩敗俱傷的死局?
四妹打破禁忌走出了第一步之後,三妹也決意放棄醫科跟隨愛人去法國定居,兩人相繼獨立其實亦「釋放」了母親和姐姐,令母親對一向執着的守舊思想有某程度的覺悟,她也決定再嫁一向很照顧她們一家的一個鰥夫鄰居,跟住二姊亦接受了她那個追求者,剩下大姊,雖然婚姻無着落,但已能在無家人壓力下找尋自己未來的人生。
大姊秋子喜歡同事原田一平(梁天尺飾),卻為了照顧家庭一直沒有表明心意,一平卻原來喜歡擅於打理家務的妹妹冬子
看到這樣的劇觀眾可能會覺得橋田壽賀子仍是以「結婚」作為解決女性出路的最終辦法,思想不夠進步,但在男性主導男權至上的日本社會,盲目「進步」只會令劇情脫離現實基礎,落得一廂情願,其實橋田壽賀子塑造劇中五個女性時已溫婉間接地作出某些變通,兩個妹妹不再為感恩而與家人作互相捆搏按照他人的期望而活,另外六十高齡的母親決定再嫁在風氣保守的庶民階層其實也惹人詬病,但子女成長後,兩個獨身長者互相扶持共渡餘生,其實是健康明智的抉擇,而且她願意再嫁也正好「釋放」了兩個虛渡青春的女兒,令她們有「未為晚也」的醒覺,橋田壽賀子對她筆下的五個女性均寄予同情和包容,特別是大姊,是日本企業文化歧視女性的受害人,看着一個又一個工作表現不及她的男性後輩「扒頭」升職,已間接點出女性在職場上的困境,每個女職員及早結婚引退本來就是不成文的慣例,但劇中的大家姐為了那份薪金養家,不但錯失找對象的機會,接近四十仍要厚着面皮「賴死唔走」,成為公司上上下下竊竊私語的負資產,所以到結局,即使她仍獨身,但終於能自主辭離她一直討厭的公司,又準備去學習新的技能旁身,或許少了一個婚禮總是不完美,但原來也不是世界末日。
演大姐的陳煦莉她較脆弱和稍欠中氣的聲線反更能表現出角色那份身心俱疲,是全劇令人印象最深刻的角色,梁天尺演一個不特別出眾的中層行政人員也恰如其份,是值得特意找他這個外援來演,其餘演員兼整個製作皆有香港話劇團一貫的精緻專業水準,看着看着竟不覺得它的長度竟差不多接近三小時。
大姊秋子(陳熙莉飾)對『結婚』抱有不同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