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與媚俗:《大報復》與《大帽山》 2015 年 5 月 立場新聞
最近在他報寫香港舞台劇獎時,寫到有些出色的劇目重演,可能不是因為得到甚麼獎項,而是觀眾的口碑,但 iStage 仍在葵青劇院黑盒劇場演出的《大報復》無論編導演皆有驕人水準,卻見到小劇場內尚有不算少量的空位,而剛演畢;我覺得既不好笑又不恐怖的《大帽山自梳女鬼》卻連場爆滿,場内那群觀眾竟又笑個不停,令我懷疑香港劇場觀眾的口碑真是值得相信嗎?
像看《大帽山》時那些觀眾係又笑唔係又笑,其中一個女角說:「我啪咗丸仔」,觀眾馬上哈哈笑,另一角色說:「我都係走先。」觀眾又哈哈大笑,我完全不明白有甚麼值得笑,劇本基本上編寫得十分草率,像女鬼和現實生活那班人兩個空間各顧各,沒有互動(好像也有一兩次鬼上身當交差吧),佈景完全缺乏想像力,簡陋有如中學的校內演出。場刊我看到其中一個主辦單位叫「恐怖在線」,是一個網台嗎?無論是甚麼,「恐怖」在今次的製作完全欠奉。
謝幕時女主角除了不停多謝台前幕後多到差不多已包括她一生認識過的人一個不漏之餘,更又哭又笑又叫大大話話了都有十分鐘以上她的「真情剖白」(破了去年《女煮人》謝幕時間的纪錄),其失控已遠超我的忍耐程度,其實她的內心世界又與我們觀眾何關?當然我看的那場可能是她身邊好友的包場也說不定。
《大帽山》是很通俗很商業的一部劇,其實我完全不介意,但通俗也必需處理得 intelligent 些,總也要有一定的專業水準,而且《大帽山》不只「通俗」,更是「媚俗」,像這樣一個劇團營運下去應該沒問題,少了我一個觀眾未來製作相信亦照舊場場爆,求仁得仁。不過即使媚俗,希望他們起碼要對自己有去到焦媛水平的要求。
《大報復》的內容其實都很通俗,並非甚麼深奧前衛作品: 一個百冇港女(無美貌、無事業、無愛情,甚至連家人的支持也無)決定自殺,但又死唔成,「最後還要為已寄出給身邊親友的七封遺書執手尾」…… 編劇賀鑫將本來很常見的題材──無人要的港女,不按常理出牌,泡製出一碟味道出人意表的小菜,而又處處沒有偏離「情理之中」,是很紮實,兼且具豐富想像力的劇作。
其實看此劇看到女主角陰差陽錯(也是編劇別出心裁的安排)自殺不遂時,相信觀眾都預計到她必然會對自己以前充滿負能量的人生作出反省,繼而找到出口,同時亦必然會對原本疏離的至親有多一點的體諒及接納,但這類「醒悟」很多時只是編劇一廂情願,缺乏現實基礎,生硬勉強堆砌出來,其實要在一部兩小時不到的話劇把主角的思想變化、心路歷程表達得順暢自然,有說服力,實在不容易,不可能忽然 out of the blue 話覺悟就覺悟,總會有些事件際遇觸發她改變,一部劇本寫得好不好,就是要看編劇安排些什麼際遇令主角轉變,我覺得今次賀鑫把劇中好些轉捩點都構想得很精妙而又講得通,亦同時平衡到劇中幽默抵死和嚴肅沉重的調子。近年看本地的創作劇,覺得不少都很有潛質,卻似未完成,個「囊」不錯之際,很多枝節都需要再執,難得今次《大報復》竟是如此完整,以後要好好記住賀鑫這個名字。
導演劉浩翔以往一系列都市小品都有落足心思處理,看得出他是有要求,盡量做到有特色,不落俗套,今次以半抽象的形式排演,就有更多創意發揮空間,例如眾演員拿起一張一張櫈去「填補」那張在劇中作多用途的大桌子的枱底,就可以引申不同的闡釋。
而每位演員除了一人分飾多個角,符合黑盒劇場的精簡形式,他們不火不慍的整體演出更絕對為《大報復》送上了 crowning touch,鼓掌。
大帽山自梳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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