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做對了,但 …… 看《動物園的故事》 2015 年 1 月 立場新聞
我看社區劇場演《動物園的故事》 (The Zoo Story) 那晚差不多座無虛席,雖然牛池灣文娛中心的小劇場座位不多,但有觀眾來看 Edward Albee 在 1958 年寫成的獨幕劇,已是一個小小的奇蹟,坐我旁邊的岑偉宗提醒我,其中大部份可能都是男主角朱栢謙的擁躉。
開幕前全場燈光熄滅,再亮燈時台下(黑盒式劇場的觀眾席多是像球場座位一排排向上伸延,舞台在最底層)沒有任何裝置,照明把樹葉影灑在背幕,唯一的佈景/道具是一張公園木長櫈,它擺放在與第一行觀眾幾乎可以觸碰到的距離,像逼觀眾開放出他們的私人空間,兩個主角主要就是在這張櫈上演出整個劇,與觀眾如此非比尋常的接近,已營造出一種令人透不到氣的壓迫感。有時小劇場的空間運用得宜,比傳統的舞台有更多可塑性;燈光設計也十分精細,我反而嫌它變化過多沒必要,其實劇終時再重現開場時的葉影已很足夠。
兩個主角的演出均落足心機,朱柏謙對角色情緒起伏掌握得很有層次,唸台詞的徐疾,聲線強弱的控制皆收放自如,周家輝演的角色大部分時間處於被動狀態,較少「發揮」機會,但他相對地的靜態演出,在一部二人劇起到鮮明的對比作用,導演羅松堅在營造節奏和氣氛確是落足心機,像開場和終場,兩個主角先後坐在長櫈上擺出同一姿勢,這種視覺上的前後呼應已可以看出導演的心思和對形式的一絲不苟,選演一部明知屬極少眾、未必討好而且可能是票房毒藥的冷門劇,羅松堅的誠意和對品質的堅持是不容置疑,也難得社區劇場给他一個平台,可以說,今次的演出差不多全都做對了。
但我依然是看到懨懨欲睡,問題是 ……?
可能劇本真的有些問題,無疑 Edward Albee 在這部處女作已顯露出他的编劇潛質,他寫的對白意象獨特,充滿張力和暗湧,但觀劇總要有些倩情節發展令觀眾有追看下去的意欲,此劇兩個主角的對話似乎主要是交待角色的身份和背景,以及過去發生的事情,幾乎沒有向前推進(也許解釋到後來作者替此劇補多了一幕),另一方面,在這劇本出版的年代,存在主義、虛無主義等等在「失落的一代」中是最時髦最 "in" 的哲學思潮,《動物園的故事》表現出的疏離、孤寂,去人性化,溝通失調等題旨是有其歷史背景和脈絡,在 2015 年是不是已經有點不合時宜?起碼已不是現今一代最關注的議題。導演在場刊寫此劇令他「想起住在籠屋、穿著背心的中年男人 ……」,我不以為然,朱柏謙那個住紐約市籠屋的角色的對白,如不是有知識分子背景是唸不出來的,應該和本地籠屋那些「穿著背心的中年男人」完全不一樣,當然或許我的生活體驗還不足,對本地籠屋居民未夠瞭解。
Edward Albee
其實對我來說,欲睡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看兩個男人演一幕劇會不會太「寡」了?如果劇中有一個很 bitchy 的女角,效果相信會完全不同;奠定 Edward Albee 在劇壇地位的經典名劇《靈慾春宵》 (Who’s Afraid of Virginia Woolf?) 長度超過三小時,如果沒有女主角 Martha 由頭到尾極 bitchy 的台詞護航,很多觀眾可能沒看完已離場。畢竟 Edward Albee 最擅長還是寫女角的台詞 (bitchy or otherwise),在《動物園的故事》沒得顯身手,未免可惜,也失色了。
《Who's Afraid of Virginia Woolf?》電影版 Elizabeth Taylor 演 Martha,贏得奧斯卡最佳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