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與盲 vs 漫曼谷 2015 年 11 月 信 報
看風車草劇團的《忙與盲的奮鬥時代》感覺很奇怪,如果用一客三文治作比喻,兩片麵包皆十分可口,中間夾的饀雖然也不乏新鮮美味的材料,可惜就是有點不協調不平均。
它的序幕和尾聲創意澎湃叫人無話可說,開場時一個演員站在舞台中央一張小工作桌後,一吓一吓很用力的打搓麵粉,然後其他演員相繼出現,各人同是拿着小工作桌面向觀眾,同樣在用力搓麵粉,一起高歌《海闊天空》,看來他們都是製麵包工人,原來做麵包也是相當辛苦的體力勞動工種,旁白說我們吃到的新鮮麵包,是麵包師傅每晚半夜三更趕工炮製的成果。兩位編劇(梁祖堯和邵美君)對生活的細緻觀察,發掘到這樣近在眼前但一般人懶得去理會的行業和其特性,見到他們在台上重覆製麵包的動作,加上如吶喊的歌聲,營造出一種無奈辛酸的感覺。從構思到 execution 既精細、又具氣勢,即使我不很明確知道它想表達什麼,但絕對是一次難忘的 theatrical experience。
另外在結尾時六個演員加上四個 stage hands,把全劇各個環節的裝置、道具一件一件搬到台中央推作一團,旁白解說在螞蟻王國內的分工合作,不同種類的螞蟻各有它們的特性和負責的工種,雖然先天沒視覺卻有頑強的生命力,從不停下,辛勤勞碌過着「忙與盲」的一生,難得編劇構想用螞蟻作隱喻,又同時道出劇名的寓意。在最後謝幕前演員再推出開場時他們搓麵粉的小桌子,而先前放入桌底焗爐的麵團已焗成了香氣撲人麵包,和序幕前後呼應,真要讚創作團隊的心思。
但兩塊麵包中間又夾些什麼呢?《忙與盲》除了序和跋還有八小場,我看不到它們有故事性的關連,甚至在主題(忙盲)上或風格上,即使我努力去一廂情願,也很難把它們串連,可能只是湊巧都是編劇近期的小創作,當中有嗟歎的、黑色幽默的、搞笑的、淡淡哀愁的 …… 各取所需,但有一兩段根本與主調不協調,例如產房一段我抓不到要點,另外救生訓練也明顯是小人國系列的材料,怎借屍還魂來到忙與盲?不過從這些水準不免有所參差的片段我是看到一群很有天份,年齡亦剛好處於創作高峰期的劇人,很惋惜礙於各種現實規限和考慮,像如何保住劇團的人氣,穩住票房,睇住盤數、加上其他工作量,已騰不出時間閉關創作一部遠比八個短劇更要花思考的長劇,確是香港劇壇的損失,再想到其實很多原創劇本無論花了多少心血,多出色,結果也只得那幾百或至多幾千人看到,然後就封塵了,當中的付出和收穫完全不成正比,而這就是在香港搞戲劇的現實,所以真的不能怪風車草諸人走捷徑,況且我知道他們不時都有演些較冷門的翻譯劇,看出他們對話劇那份心意,而《忙與盲的奮鬥時代》即使有失天性的缺陷,依然可觀。
演劇家族的《愛情漫曼谷》規模較《忙與盲》小許多,但極具野心,結構遠比一般人心目中的音樂劇複雜,它主線圍繞一個劇團排新戲,劇本竟仍未寫好。
除了刻劃劇場生態環境之荒謬辛酸,也試圖提探討無論是創作,或生活(愛情)是如何給主觀意願和客觀現實左右,編劇要把她一段戀愛經歷寫成劇本,內裏有幾多是真實幾多是虛構?甚至愛情本身又有幾多是真實幾多是當局者的錯讀?而排戲和真正發生的又各自經過了幾多包裝?由四個演員 —— 編劇、導演、男女主角解拆解了劇本和愛情,加上黃旨穎不乏動聽的原創歌曲和真正的導演鄧世昌的精心調度,以及劇中演導演的朱栢謙變幻莫測的演技,特別是他「俾反應」時的妙絕,都成就了這部音樂小品。
唯一有點嚥在喉是它的編劇(真正和劇中都是)郭翠怡在劇本上和演技上對我來說都有點過份憤怒,她的怨氣和橫蠻我是不怎吃得消,上次她創作講失戀的獨腳戲《一人無方》尤甚,差點就放火殺人了!少點負能量我想總是好事。
似差點就殺人放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