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看法式老喜劇                                                                                            2015 6                              

 
 
 
香港話劇團排演法國國寶級喜劇大師莫里哀(1622-1673)較少人認識的作品 The Imaginary Invalid《蠢病還須蠱惑醫》製作瑰麗,在視聽方面落足心機,例如 Frankie Ho 作的幾首歌不止動聽,更具後文藝復興的樂風。
 
 
像這類寫於幾百年前的劇本,當時的演出形式是怎樣,可以參照歷史考據,但也只能憑文字或繪圖的二手資料,很大程度還是要靠導演本身的體會和想像力,又反而能給予導演更大自由度作天馬行空的創作,將古典劇變成後現代形式演出也屢見不爽,不過今次的導演 Peter Jordan 據場刊資料是研究意大利即興喜劇(莫里哀的佺作品深受此種演出風格影響)的專家,即使不算完全復古,他也是特意呈現法國路易十四時代的劇場形式,包括依照當時慣例加插一些與劇情無關的間場歌舞,確是有如上了一課戲劇史視聽示範。
 
 
但我能說喜歡《蠢病還須蠱惑醫》嗎?如果以一部喜鬧劇來看,我個人完全笑不出(我看的那場觀眾席笑聲不絕,可見各人頻率是有很大差異),劇本是否真的如此不濟?我不敢妄下定論,我憑什麼敢指點戲劇史上的大師?以前我曾寫過悲劇遠比喜劇具宇宙共通性,喜劇能否惹人發笑很大程度受到文化、民族性、生活模式和語言結構差異的制肘,特別是一部寫於三百多年前的喜劇,當年的觀眾對喜劇的認受必然與我們很不同,所以演員如何去領悟三百多年前的喜劇元素也考人,但說到底最重要可能仍是要看演員本身有沒有喜劇細胞。
 
前些日子我看團劇團的偵探喜劇《謀殺現場》,起初也是全完笑不出,直至伍潔茵的角色被謀殺,沒戲之後,我才開始識笑,原來問題是出自伍潔茵;她是我十分欣賞的演員,她演悲正劇一向都十分出色,但顯然她真的欠缺喜劇天分,她以為引到人笑的硬滑稽只能帶來反效果,今回演「病人」妻子的黃慧慈也有同樣問題,她一向給我的印象是相當可愛 charming,然而鬧劇非她範籌,她企圖借誇張去掩蓋她的弱項,可惜,起碼對我來說,真是「好難頂」,試想如果梅麗史翠普演這個角色,她必然會用一種冷調,綿裏針式的演繹,相信比擠眉弄眼張牙舞爪更具韻味,劇中其餘幾個女角(男角亦然)雖然也各有各誇張,但起碼不致失控,反而中看。
 
黃慧慈 (左)
 
翻閱場刊,發覺無論翻譯此劇的陳敢權、導演和客席導賞謝東寧,他們談論此劇時都集中火力在內容和主題上,如對醫療、都市病、人性貪婪的嘲諷等,文本的喜劇元素皆輕輕帶過,刻意迴避觸動劇本的喜劇樞紐,看來多少反映出除了我,創作團隊對幾百年前的搞笑技倆也是有所保留。
 
不過怎也不能光以喜劇元素來衡量一個劇本(即使喜劇也使然),可惜經過多重翻譯和「顧及現代香港觀眾的口味」,很多原文文字的意思,遣詞造句的優美處也許真的「lost in translation」了,我念大學時讀過莫里哀的《偽君子》Tartuffe,當然是英譯,台詞除了生動風趣之外,我記得是 couplets 押韻的,當然如果演員念對白時不在押韻那個位稍作停頓,押韻的效果也就未必聽得出來,但可以看到莫里哀文字的嚴謹,以及其劇本的形式化,不過很多精妙的細節,可能不止 Lost in translation,也 Lost 在歷史的洪流,被時間封塵了。
 
                                                 莫里哀 (1622-16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