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長江 氣勢磅礴 2014 年 2 月 信 報
看完香港話劇團的《如此長江》,我心情激動久久未能平復,被劇中那份逼力和沉重的大時代背景 overwhelm 了,是我近年看過最具感染力的劇作。
編導陳尹瑩以中國近代極負盛名的宋家 —— 宋查理以及他三個女兒靄齡、慶齡、美齡的生平事跡為骨幹,帶出中國晚清民國期間那段紛亂、動蘯、錯縱複雜的歷史,以及這個背負着數千年文化的包袱,被根深蒂固傳統所綑綁的古老國家,面對現代世界挑戰時有心無力,進退失據,無所適從的悲劇。
宋查理全家福
確是一個宏大題旨,我不敢說我完全接收到陳尹瑩想藉此劇傳達的訊息,但我是深切感受到她對中國積弱的千絲萬縷,以及自製的重重關卡而無法實現現代體制那份無奈和痛心,比起她另一部言志之作《瑪麗皇后號》,當中寫到中國在清朝曾有過看似只差那麼一點點就可以與西歐文明接軌,卻最終仍是擦身而過的一次契機,就顯得更為悲觀了,無怪看《如此長江》感受是如此的沉鬱、抑悶。
全劇分為三幕,每一幕都是從不同的角度去側寫中國近代歷史,第一幕名為「父親的遺志」,描述宋氏三姊妹成長的家庭及父親宋查理的背景,陳尹瑩可能本人正好親身經歷過「西化」的過程,對「西化」有很深刻的體會,她勾劃的宋查理稱得上是中國第一代到美國受教育,接受「現代」洗禮後返國住在上海租界的半洋鬼子,但卻兩面不討好,既遭隣居的白種人投以白眼,而在傳統社會又被視為不中不西的怪胎。空懷理想,現實卻沒他的戲,只得在背後支持孫中山搞革命,及寄望下一代,全力裁培子女到外國受教育,結果仍是抱着遺恨而終。
話劇中的全家福
第二幕「為王國包裝」正就是第二代接棒的時代,宋氏三姊妹、宋子文、孫祥熙、蔣介石 …… 這些風雲人物相繼登上政治舞台,掌握住中國未來幾十年的命運,我相信宋、孫這些代表當時放洋回來的精英份子是有着改變中國,希望用他們的方法令中國變得強大的決心和雄心,雖則他們的視野、手法未必正確。他們心目中未來中國的藍圖包括捧蔣介石出來包裝成孫中山的繼承人,更安排宋美齡下嫁這個老粗等等,可惜這個美夢在現實竟成為中國近代史的惡夢,或許是靄齡、子文之流始料不及,但也為時已晚,只能一去不復返了。
宋藹齡、美齡、慶齡
到第三幕「蹺蹺板上下不來」,宋靄齡可能仍一直在幕後操縱,而美齡則正式登上政治舞台的最前端,推行的「新生活運動」或許不切實際,但她確是有把「西方文明」引進中國的苦心,抗戰期間她到美國國會敦促美國援助的演講,至今仍為人津津樂道,可惜無論她的外交手腕如何出眾也無法逆轉歷史的巨輪,國民黨大勢已去,她作最後掙扎多次致電新上任的杜魯門總統求助,只換來「沒回電」的羞辱。「蹺蹺板」是多精采的意象!在第一幕已伏筆剛抵美國唸書的美齡玩蹺蹺,隨意升降好不開心,但到最終已身不由己,正如第一幕正常比例的蹺蹺板到了第三幕已變成一座龐然巨物,宋美齡站在頂端已下不來了。
全劇主要演員只有十個,卻有着史詩式的氣魄及悲壯,可能是被劇本的逼力推動,眾演員皆十分入戲,而且每人都有得以盡情發揮的激情、扣人心絃的獨白或二人對白,是一次輝煌的整體演出,點名要讚是演宋美齡的葉璇,她身段姿態美妙,亦具宋美齡應有的光芒和 presence,比起劇中其他資深話劇演員亳不遜色。
缺點不是沒有,像群眾那些經過編排的舞蹈式步伐,就與全劇的風格有點格格不入;民國時期那段歷史已夠複雜,用對白喋喋不休作交待,像我不大知來龍去脈根本接收不暇,其實即使不清楚歷史背景也會被它本身的劇力所吸引的;而早在第一幕已急不及待表現宋美齡「貪慕虛榮」的性格,我說不出是什麼不妥,但總覺得有點畫蛇添足。
不過都是些絕對可以修補的小問題,到這次演出的成績影響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