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美猜兇、女煮人、聊 Dry 男 2014 年 6 月 信 報
劇場空間排演的翻譯劇《八美猜兇》謝幕時導演余振球特別提到原來其中一個主角區嘉雯演出前一天跌斷手,幸虧得到一位醫生好友及時醫理,結果奇蹟地能夠參與總採排,令我猛然省起劇場和電影不同,電影是「製成品」,而劇場卻是活生生的存着無數變卦和未知數;一個意外可以令整個演出拉倒,即使諸事順利如期上演,舞台上演員的情緒、技術設置的流程、操作,觀眾的反應,都沒可能預知,更無法控制,這些組合互動所產生的細微變化皆能直接影響每次演出的效果,劇場的最大特色正是這種無法預置的現場感,也是觀劇引人入勝之處。
《八美猜兇》是近期一次看得我眉飛色舞上佳演出,醒神、熱鬧,好一部消暑解悶,討人喜愛的“romp”。我從來沒有要求話劇一定要「深奧」、言之有物、文以載道,純粹作為娛樂完全不是問題,唯一的要求是無論什麼劇種,即使是最通俗的鬧劇,除了製作要具風格,必須 intelligent,《八美猜兇》其實是相當 silly,但 intelligent,誰是兇手其實沒相干,劇中人物個個怪趣、性格鮮明,兼且對白風趣幽默,妙語連珠,明知劇本是在帶觀眾遊花園,但既然百花盛放,遊園又何妨?
這部遊戲之作亦正好給演員一次過足戲癮的好機會,八個女主角囊括老中青三代,由於性格身份各不同,演繹方法亦自然因「角」而異,有高調、強勢、也有低調、含蓄的演出,但我不覺得高調就必然有「搶戲」的優勢,反而是互相索引、互補長短,有時高調更能帶出低調的韻味。《八美猜兇》是一次賞心悅目、示範式的整體演出,原來我們劇壇真的臥虎藏龍,有着不少出色的演員。
以兩個獨腳戲合成的《女煮人、聊 Dry 男》也是以笑為賣點,由兩位較年輕的演員各自集編導演於一身,上半場的《女煮人》企圖用煮食去連貫、包裝一個沒有重心跡近空洞的劇本,是創作人陳慧心的小聰明,但也無補於事,首先她煮什麼根本毋須理會,因為完全與劇情(如果有的話)無關,劇本只不過是生硬地將一些不值得書寫的生活小節,和不怎好笑的棟篤笑砌在一起,從胡亂煮些食物派給小部分觀眾扯到去過分遷就朋友,再講 party food,忽然演「男朋友結婚新娘不是我」,之後輪到「慈母永遠掛念支持女兒期待女兒回家吃飯」……,我真的看不到有任何結構可言,可不是謝幕時不斷感激感恩,我們就收貨的。
不過最難頂還是陳慧心大部分時間都是用一種故意扭曲、裝作出來的聲線與觀眾交流,愈想逗觀眾笑時就再加強偽裝,聽得我很辛苦,棟篤笑的模式令我不可能不聯想到黃子華和卓韻芝,他們都是以原聲示人的。
下半場《聊 Dry 男》鄧志堅除了用原聲示人,他主場的那部分遠比《女煮人》成功,至少他的劇本結構較完整,有一個統一主題貫徹全劇:以宅男和電腦虛擬世界為軸心,從最初入門版的發 whatsapp,無間斷分享照片,漸進到網上出租女友、裸聊,像電影《Her》那樣的虛擬女伴,有個性的 GPS 導航系統,再去到未來人工智能愛人,到終極將戀愛性愛植入大腦 ……,我們看到鄧志堅是有步驟的去組織他的材料,從現實基礎出發,去到天馬行空未來科幻式 I.T. 科技的一次 cyber 旅程,難得是他出盡混身解數,無論是 gag 或獨白皆抵死妙趣無比,叫人捧腹,相比先前他「心靈客棧」創團作《曇花一現》的慘不忍睹(至少我認為),不知進步多少倍,記憶中《曇花一現》過分花巧、做作、沉溺在自己空想世界,塑造出幾個不相干的女角也就無法不去用「舊同學」關係將她們捆綁起來,今次鄧志堅學會節制反顯大將之風,整體表現遠較那個女煮人自信。綽頭最多只能續命一時半刻,起碼要有鄧志堅的水準才夠資格擔綱一台獨腳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