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武紀與威士忌 —— 期待黃詠詩再出發 2011 年 11 月 信 報
看完「世界文化藝術節」其中一個演出 —— 話劇《寒武紀與威士忌》(以下簡稱「寒」),忽然想起劉美君一首舊歌的歌名 ——《我估不到》…… 出來的成績是如此這般,叫人怎相信它的編劇和《香港式離婚》、《破地獄與白菊花》是同一個黃詠詩。
「寒」給我的感覺是一部符合「可加可減」機制的劇,即是說劇中的人物或情節都可以隨時加減,換句話亦等於可有可無,陸離說現時的話劇都是這樣的,不應該再要求什麼起承轉合,但既然打正旗號是一部有劇情的劇,每一場戲或每一環節怎也要與主線扯上點關係或起點作用吧,在我看來女主角身邊那幾個好友刪掉一兩個太陽也照常升起,例如那個同性男除了提供笑料,他還有其他的 raison d'etre 嗎?又例如那個 Sophie,除瞭如此低 B 的言行舉止與以寫劇本為職業的女主角格格不入之外,在一部長達三小時的劇,她和她的葬禮都可以優先考慮剷除,住在女主角樓下的女鄰居也沒有存的必要,如果真的需要一場產子戲,根本可安排由她另外兩個女性朋友任選其一代勞即可 ……
由 W 創作社/風車草劇團開先例,越來越多這類和演出扯不上關係的宣傳照
陸離覺得剛才提及的那場葬禮很奇趣,或許是,但怎不索性跟隨 W 創作社的《小人國》系列的純斬件模式,分拆這些奇趣片段,排一部「折子戲?那我就無話可說了。現時這部劇的結構不止鬆散,最弊是漫無目的,劇中的小片段無論怎樣拼怎樣貼,都無法凝聚到最終女主角要「自尋短見」(對不起,我寫不出「自殺」這兩個字,這個劇有著太多逗觀眾笑的 one-liners,確實無法承擔這兩個字的重量;針是沒有兩頭利的)。像第二幕女主角的朋友相繼出場,你一言我一語那些逗笑的對白多到比美自助餐桌上的食物,而香港的觀眾又通常都是飢不擇食,總要笑個飽才覺得值回票價,所以很多我完全不明白怎可值得笑的對白,觀眾也笑過不停,而「寒」的編劇黃詠詩在這方是毫不吝嗇,加上不時又加插些近乎粗口的術語,令場內一些純潔的觀眾驚叫起來,於是好一部驚喜交集的劇,賣座肯定沒問題,還有差不多三小時的長度,對大部分的覯眾來說,確是超值。平時看電影長度大都是 90 至 120 分鐘,我覺得這樣的長度絕非偶然,是在經驗累積下慢慢推敲到最適合生理時鐘的長度,像「寒」演出接近三小時,它的內容即使不至於「必要」刪減,也絕對「可以」去存無菁,甚至李鎮洲那整段戲刪了,劇情依然接得上。
我先前寫過本地那些要感動人心的劇總會加個獨居婆婆,今次來個變奏,變成由李鎮洲飾演的獨居阿伯,亦照例激發起主角的善心,當然李鎮洲演技精湛,單看他已是一大享受,既有喜劇感,又能把持到不至胡鬧,兼更給予角色一份尊嚴,是難得的平衡。其實黃詠詩真的不需要去交待老伯的身世,那段為交待身世而唸的獨白實在是全劇的販筆 —— 不過是一貫文革受害者的遭遇吧,全無新意,當然談不上有什麼意境,我總覺得李鎮洲本人也察覺到這段獨白乏善足陳,老生常談,所以他已儘量避免濫情,用上最抑壓的聲調去唸,希望來個負負得正,不過有時先天上的缺失,這些小修小補是遮蓋不了的。
李鎮洲(左),黃詠詩(中)
我可以看得出黃詠詩對這個劇本有著很多私人的感情和情意結,但有時太看重自己的經歷和得失是否一件好事?我確實感到近年本地舞台充斥著大量有自傳色彩的劇,我不認為這是一個健康的現象。另外我又觀察到現時年輕的劇作者太刻意要賦予他們的作品多些「深刻」的意義,太想啟發觀眾,差不多每部本地原創劇完場前總找一個位來唸些「終於明白生命意義、生存目的」之類的獨白,大部份這些獨白確是寫頭頭是道,甚至令人動容,問題是他們寫的劇本大都欠缺足夠的深度去承載這些強行插入的哲理,自然亦無法提昇作品的藝術層次,「寒」,也不例外。
全劇唯一令我有感覺,是近完場前女主角和清潔工人合力幫那個已「出羊水」快要產子的隣居送去醫院,而已死去的那個獨居老伯遺下的一張輪椅正好派上用場,在那一刻,我忽然覺得 everyting connects!everything matters!觀劇最美妙的時刻往往正是在這些細微的小節,從中也可以看到黃詠詩的戲劇 DNA,其實她的《香港式離婚》已踏了出去,希望她下一部劇會去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