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社固然失望﹐進劇場更糟糕          2011 1 月       號 外
 
 
 
W 創作社重演 <戀愛總是平靜地意外身亡 > 總是有點「不爽」的感覺(要加上引號是因為我第一次套用這個形容詞﹐仍有點不習慣﹐看來我也無可避免地受到國內一些口語的影響)﹐原因可能是﹕
 
(一)編導黃智龍很用心思﹐全劇除了絕大部份角色 (除了一個叫 Eric) 的名字都與 Beatles 扯上點關係之外 ( Lennon, Ringo, Michelle ……)﹐配樂大部份也用上了 Beatles 的名曲;形式上的工整和秩序感一向是我的偏愛﹐因此我是相當欣賞這個呼應﹐但可惜音樂的音量似乎是調校得太響亮了﹐而音質不知為何又十分的粗糙和平面﹐欠缺了一份精緻的立體感﹐出來的效果是給人一種很吵耳的感覺﹐但錯有錯著﹐相對劇中其中一個主角梁祖堯那接近「噪音」的演技方法﹐它又稍為起了些平衡作用。
 
(二)這個劇團的靈魂人物黃智龍是一個自編自導的創作人﹐我一向頗欣賞他那一份心﹐但不知為什麼印象中他的作品大部份都超長﹐起碼都演近三個小時﹐而他的風格題材通常都是屬於所謂的都市小品﹐投放三小時確是馬拉松了﹐像今次這劇﹐我覺得他要傳遞的信息﹐在 Act One 差不多已全部表達了﹐Act Two 變得只是純粹進一步交待劇情的發展﹐我看不到有什麼新原素﹐如果能把劇情再作濃縮﹐甚至省去林小寶的「特別演出」﹐相信會令全劇更一氣呵成﹐不過濃縮有時真的是不易作的決定;編導要忍痛把自己的心血刪減﹐確實有著「嘥料」的捨不得﹐像陳麗卿看完演戲家族的<一屋寶貝>就叫高世章 cut 起碼四十五分鐘﹐但他們會從善如流嗎﹖特別是當他們覺得每一分鐘都是在催淚、幕幕都是煽情的時候。
 
 
(三)像林小寶她確是一個出色的演員﹐也好像一直都是他們那個集團的台柱之一﹐但不等於就要添多個隨時可以刪掉的角色給她「特別演出」﹐這樣對她或對觀眾都不公平﹐剛才我提到梁祖堯(他們另一個台柱)是「噪音」﹐其實劇中的女主角邵美君(也是一個台柱)亦可以被看成「噪音」﹐但她高明之處是她懂得調校音量去配合不同的演出﹐像去年藝術節委約的話劇<香港式離婚>她那個佔戲不多近乎客串的角色﹐她就把音量校到最大﹐在她出場短短的時間搶到盡﹐但她的「搶」並沒有破壞了整部劇的流程﹐而且劇本到了她那一個位﹐確實需要一個所謂「Show Stopper」去亢奮觀眾。今年的戲劇獎﹐邵美君起碼應該憑此劇獲得最佳女配角提名吧!
 
而在今次<戀愛總是 ……她又恰當地把「音量」調校到較「細聲」﹐因為她明白今次她是演一部群體劇ensemble)﹐是群體中一員﹐過份高調的演繹會失去群體劇那種互相補足的味道。還有﹐他們還有一個台柱湯駿業﹐經常夾在兩大「噪音」之間﹐如果不要成為第三把噪音﹐也得找到自己的定位﹐他聰明地選擇用較「平常心」的演繹﹐他很多時是演一些不出位也沒法上位的青年﹐從容接受自己平凡的人生﹐也有著他的境界﹐在梁祖堯和邵美君咄咄逼人之間﹐他確是有不可缺的舒緩作用。至於作為全劇賣點之一的林一峰﹐只能說他不是職業演員﹐他演出不達水準是正常﹐場刊說他為此劇作了些原創歌曲﹐為什麼我竟全無印象﹖是不是 Beatles 的作品太 overpowering 了﹖
 
 
(四)其實全無印象又豈止林一峰的創作﹐雖然我一直都說十分欣賞之前 W 創作社在 06 年推出的音樂劇<Empty>﹐但除了隱約記得那些歌曲出奇的有著近乎巴哈的巴洛克風格﹐及劇本很具當下感之外﹐其他的細節全記不起了﹐是不是我們觀劇已去到一個即用即棄的世代﹖太多太頻密的演出確實是令到我們應接不暇﹐消化不了﹐看過就算;反正下一道菜又馬上上了。所以如果我仍有點懷念<Empty>﹐那怕只是一些很抽象的零星碎片﹐可能已屬十分難得了﹐而 W 創作社確是能捕捉到現代都市一份虛無失落感﹐不過我也感覺到危機的潛伏﹐從<Empty>到<柯迪夫>到今次的<戀愛總是……>(正確來說﹐<戀愛總是……>是排在<柯迪夫>之前)﹐都好似在重覆一個motif﹐是同一主題的變奏﹐一方面我們可以用「風格統一」做借口來原諒它﹐但我真的誠心希望下次可以看到黃智龍的突破﹐探討新的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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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祝曹禺誕生一百週年的〈曹禺戲劇節〉進行了近兩個月﹐壓軸是進劇場Theatre du Pif在文化中心小劇場用「前衛」方式演出他的經典名劇<日出>﹐出來的效果我只能用一塌糊塗去形容 ── 它有本事同時 bring out the worst of 前衛劇場以及 the worst of 曹禺﹐我可以說是大開眼界了。
 
那個舞台設計﹐據宣傳說是由一位從韓國邀請來很有名氣的李侖洙負責;舞台中央搭造了一個沙池﹐我完全看不到有何作用﹐亦不覺他們有善用沙池去營造什麼視覺美感或氣氛﹐本來面積已小的舞台湧出一大堆穿到五顏六色的演員不斷走動﹐演變成台上交通大擠塞﹐池內的沙自然被這批人踢來踢去踢出沙池外﹐成為視覺污染、黑點﹐給人的感覺是那麼馬虎、草率、求其。
 
                                                              曹 禺
 
劇終時舞台天花有三個位源源不斷灑下沙﹐但凡這類特別視覺效果﹐一定要控制得十分精確、乾淨俐落﹐可是我看的那場有兩個位灑完了﹐剩下一個還點點滴滴地在灑﹐又是一次草率的例子。
 
曹禺<日出>我個人認為最精彩之處是他生動傳神刻劃出三十年代上海華洋雜處大都會一些典型人物﹐而不是他對這些角色所作出的批判。進劇場在一個雜亂的前衛 Setting 去唸曹禺控訴那個「人吃人」的「舊社會」的對白﹐只會愈顯得這些對白的幼稚和表面﹐變到出奇地 camp
 
                                                                                          北京人的舞台設計
 
曹禺﹐無論他對中國的劇壇有多大的貢獻﹐確實有著他的極限﹐今次戲劇節打頭陣是北京人民藝術劇院演他另一名作<北京人>﹐論者說那是他最契訶夫的劇本﹐但當我看劇中不記得是個老媽子抑或老爺爺嗆天呼地大叫﹕「天~~~~!」我不禁啞然失笑﹐這確是極具中國特色的契訶夫。
 
 
相關參考﹕戀愛總是平靜意外地身亡的資料和演出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