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新版紅樓夢 2010 年 12 月 號 外
今年年中推出的全新版電視劇《紅樓夢》據說在網上遭人嘲揄它似《聊齋》﹐我想大慨是指劇中某些場面相當妖魅的氣氛吧。
秦可卿
其實《紅樓夢》﹐無論採用什麼的門徑﹐什麼風格﹐都一定受到觀眾指點﹐太多主觀因素﹐太多先入為主的觀念了﹐而且越是對《紅樓夢》有研究就可能對它的要求更加苛刻﹐像我這樣的拉車邊一知半解的門外漢﹐反而看得隨便﹐輕鬆。例如剛才我說它妖魅的氣氛﹐秦可卿、尤二／三姐那幾場戲尤其明顯﹐連配樂也妖氣沖天的﹐這是編導對《紅樓夢》某些場面的解讀﹐可能有很多人不同意﹐但我看不到這樣的闡釋有何大逆不道之處﹐很多時候不同意亦不等於不能容忍﹐而且說到底這也只不過是一部要搶收視的電視劇吧了。
左起：賈珍、尤二姐、賈璉
我以前曾經寫過﹐國內電視劇的製作水準進步神速﹐早已超越了香港及台灣﹐無他﹐國家人口多﹐自然衍生出人材﹐而且人口多等於市場大﹐籌集資金肯定更加容易﹐於是能夠給到製作人有「不惜工本」的自由。
王熙鳳
所以﹐拿它與 1987 年版的《紅樓夢》比較﹐最明顯的分別是新版在視覺上瑰麗堂皇的堆砌﹐把原著所描寫榮寧兩府的興盛氣象璀璨地呈現出來﹐例如劉姥姥初見王熙鳳那場戲﹐在 87 年版我們看到的只是一般四合院式北方大宅的模樣﹐而現時同一場戲﹐把王熙鳳的排場底奢華拍到不單止一絲不苟﹐有著攝人的光采﹔甚至去到一個似夢幻、超現實的目眩世界。
1987 版的寶玉黛玉 1987 版的王熙鳳
另外﹐書中的一些大埸面﹐如秦可卿的喪禮、元妃省親等等更不用說﹐規模之大﹐氣派之豪﹐相信維斯康提看到也無話可說﹐最難得是視覺上大部份時間始終有著精緻的品味﹐風格統一﹐不似以往大陸的美術設計那種雜亂無章﹐東拉西拼的炒雜錦。劇中眾多角色的錦衣華服也是目不暇給﹐葉錦添從來不是我喜歡的造型設計師﹐今次他塑造那種京劇式的髮式﹐惹來很大的爭論﹐我雖不能說得上喜歡﹐卻也接受﹐反正這不是歷史﹐是小說﹐也說不清甚麼才算原著的精神面貌﹐多些想像﹐有何不可﹖
鴛鴦 (中立者)
其實整部劇我也是不能說上喜歡﹐卻可以接受﹐據報導它的編劇平均年齡都是八十後﹐大慨是製作人希望能與年輕一代觀眾拉近﹐但我並感受不到有甚麼青春活力和動感 (除了演員大都十分年輕之外)﹐我反而欣賞它大量用上原汁原味曹雪芹的對白﹐難得是眾演員大都唸得生動自然﹐大家的努力可並沒有白費﹐記得 87 年版的《紅樓夢》的劇本是沒有用上高鶚續的那後四十回﹐而是參考了近年考證出來﹐可能是最接近曹雪芹原意的情節﹐而今次反又用了高鶚續的那後四十回﹐但奇怪的是﹐前八十回算是拍得很仔細﹐原著大部份的情節都有交待﹐但一到後四十﹐就忽然變得像走馬看花﹐匆匆完場﹐好像見不得光似的﹐真不明白為甚麼要如此鬼祟﹐偷偷摸摸﹐既然高鶚﹐怎不高鶚到底﹖
前排從左起：尤氏、賈母 (周采芹) 、王夫人 (歸亞蕾)
其實在電視看《紅樓夢》主要還是看演員﹐看每個人心目中的寶黛釵給塑造成甚麼模樣﹐資料顯示當初選角﹐在全國各省選拔﹐確是綽頭十足﹐除了新人之外﹐又請來了台灣的歸亞蕾曾演王夫人﹐屬於國際 (﹖！) 的周采芹演賈母﹐可謂四海一家。周采芹的賈母在書中劇中均舉足輕重﹐周采芹是壓得住場的﹐但為甚麼她把賈母演繹到如此精靈﹖Cute 到差不多要伸舌頭出來扮個鬼臉﹐反不及87版那位來得那末福氣、莊重﹐但她臨終那場總算有光芒﹐確是令人難忘的離場﹐其餘人等男角中賈璉終日開開心心享樂做人﹐演活了一個沒有惡意的二世祖﹐幾個大丫環也各有千秋﹐完全信服﹐平兒很有風度﹐也有貴氣﹐她後來扶正﹐完全信服﹐襲人不算很美﹐但有著小戶人家的忠誠和專一﹐晴雯的嬌與傲皆不足﹐卻過惡﹐不過她像極了 Julia Roberts﹐於是一切也就原諒了﹐我最欣賞還是演賈母身邊丫環鴛鴦的蔡飛雨﹐她把角色的貞忠、善良、明理、大體﹐和那份不亢不卑表現得恰到好處﹐甚至有其境界﹐令人深深感受到人性美好的一面。
平兒 襲人 晴雯 (左)
至於十二正釵﹐秦可卿果真十分美艷﹐暗地裡又有一份嫵媚﹐那麼早去世﹐叫人不能多望幾眼﹐實在可惜﹐王熙鳳由頭帶到尾﹐這位叫姚笛的演員不是演得不好﹐但差不多場場都是用同一方式去演──都是掩住咀笑到前仆後仰﹐就有點單調﹐甚至厭煩﹐87 年版同是演王熙鳳的鄧婕可演得細緻、立體多了。小姐們我的至愛是演少年版薜寶釵那位李沁﹐她既美麗動人﹐又有著大家閨秀的風範和泱泱大度﹐可惜戲份不多﹐主要原因是劇中不少角色都分了少年版和成年版﹐寶釵就是其中一個犧牲者﹐賈寶玉要由兩人分飾少年及成年版﹐我理解﹐男孩子在發育期間外型變化很大﹐幾年光境可以完全長得像另一個人﹐但女孩子有沒有必要由兩個人分飾﹖須知《紅樓夢》女角眾多﹐你一句我一句已很難細辨誰是誰﹐好不容易留下一點印象﹐另一批成年版又上場了﹐迎探惜三春、寶釵、湘雲如是﹐甚至連佔戲不多的薜寶琴也如此﹐真摸不著頭腦。
少年薛寶釵 成年寶玉 林黛玉
可能像這樣一部大成本、大製作﹐一定牽涉到很多不同單位﹐在台前幕後不斷上演著大規模的政治角力﹐大家都少不免想把「自己友」推出來演其中一角﹐會不會在供於多於求的情況下﹐被逼製造多些角色來滿足各方的要求﹖造成如今不三不四的局面呢﹖
少年賈寶玉
最後當然不得不提《紅樓夢》的靈魂人物──賈寶玉﹐也是我看新版《紅樓夢》的最大收獲﹐兩個寶玉當中﹐少年版那位于小彤(曾在陳凱歌的《梅蘭芳》演出童年時代的梅蘭芳) 演得實在太精采了﹐其實賈寶玉真的很難去演﹐很容易就流於娘娘腔﹐但如果用雄赴赴的男人方式去演﹐又怎可能與眾姊妹婢女打成一片而又不礙眼呢﹖所以以前很多版本總要找女人來反串﹐87 年版那位歐陽奮強演寶玉其實也算是經典的演繹﹐只可惜外型上那張面太圓了﹐現在的于小彤卻真是一個才十三四歲的大孩子﹐面孔雖然不算極俊俏 (賈寶玉不應該是至完美的嗎﹖)﹐但確是十分可愛﹐既矜貴又純真﹐他粘婢女面顎上的胭脂﹐和秦鐘等人有親密的同性戀行為﹐是可以很肉麻﹐核突的﹐但現在出來的效果竟是那麼的自然、無邪、真切﹐叫人完全接受﹐是不客易的﹐而他小小年紀唸曹雪芹那些在幾百年前寫的甚為典雅的對白也頭頭是道﹐一點也不覺得勉強﹐確真是奇蹟﹐演成年版寶玉的楊洋 (中國好像有著大量叫楊洋的人)﹐外型可能比于小彤更俊俏﹐但表現就較含糊和平淡﹐只能用不過不失去形容。
相信假如沒有于小彤﹐這部新版《紅樓夢》的欣賞指數肯定會大瀉的。
相關參考﹕新版《红樓夢》介紹 (奇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