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國亮的「不是冤家 ……」 1980年2月 號外
無線電視台可真奇怪﹐像「不是冤家不聚頭」這樣一個刻劃年青夫婦生活的劇集﹐竟安排在星期六晚播映﹗試問周末晚上有那些後生仔女不出外流連﹐會乖到留在家裏看電視呢﹖難道真是拿來給三姑六婆看就算﹖
然則說「不是冤家不聚頭」是拿來給三姑六婆看也不過份﹕甘國亮 (噢﹐甘國亮！那個聞之令人驚心動魄﹐又難以置之不理的名字﹗) 雖然在劇中的佈景大量灌輸了不少西洋味﹐以至與香港的現實完全脫節﹐但本質上﹐「不是」其實就是以前粵語八婆片的延續﹐不過給甘國亮加上「時代氣息」的裝潢﹐舊酒新瓶而巳﹐所以即使扔掉外面那個新潮瓶不理﹐裏面的舊酒味依然撲人﹐粵語片的魅力始終散不去。
有很多人撰文讚賞甘國亮的對白夠幽默精警﹐從「不是」的成績來看﹐不無道理﹐不過我覺得與其說甘國亮擅長寫對白﹐不如說他擅長吵架﹐事實上只要仔細留意「不是」就會發覺它完全是由一連串吵架組或﹕馮賽寶與石修吵、汪明荃和林子祥吵、馮寶實與汪明荃吵、汪明荃與黃曼梨吵、黃曼梨與馮寶寶吵、汪明荃和陳嘉儀吵、陳嘉儀與白茵吵、白茵又和汪明荃吵﹐此外還有黃文慧與莊文清﹐除了互相爭吵之外﹐更分別和馮寶寶吵。天啊﹐我才看了兩集共二小時﹐大吵小吵已幾十場﹐等到整個劇集播完之後﹐不知能不能破世界紀錄﹖
不過﹐話到頭來﹐我不得不承認甘國亮是一個出色的吵架者﹐他那些潑婦罵街式的對白﹐比之任何牙尖咀利的長舌婦人﹐不相遑讓﹐在針鋒相對、幽默機智之餘﹐又會勾起人一陣潛意識虐待 / 被虐待的快感﹐這種功力﹐試問兩台編劇之中﹐還有誰能及﹖
演員方面﹐眾女配角可謂「開正佢地嗰瓣」﹐個個都樂意全盤投入角色﹐你一句﹐我一句﹐不亦樂乎。馮寶寶值得慶幸終於找到自己﹐被甘國亮發掘出她駁咀駁舌的天份﹐使「不是」成為她演電視以來最搶鏡的一次﹐相比之下﹐汪明荃顯得黯然失色﹐她的「冷艷」(sic) 今回可以說是無用武之地﹐她演一個要假裝大肚﹐找別人 BB 來冒充自己孩子﹐以圖博取丈夫歡心的少歸﹐毫不信服﹐而林子祥和她走在一起﹐亦完全不合襯﹐是螢幕最無 chemistry 的一 pair。男角色除了林子祥 miscast 之外﹐只剩下一個石修﹐他在劇中唯一的作用似乎就是做個男人﹐使「不是」不至於變或全女班﹐不知這算不算是甘國亮對蕭芳芳的禮讓* ﹖
也許讀者會說﹐在「武打片」、「長篇倫理劇」當道、壟斷觀眾選擇的今日﹐攪一齣像「不是」這樣輕鬆的時裝片集﹐巳屬難能可貴﹐況且甘國亮在籌備這片集時所可能遭遇到的困難和阻力﹐又豈足外人道﹖而我如今又何苦這樣尖酸刻薄﹐拿甘國亮來諸多挖苦呢﹖
其實這些年來我對甘國亮口誅筆伐﹐一直都莫名其妙地不遺餘力﹐從不曾放過任何挑剔他的機會﹐所以今次亦費事破例﹐即使我私底下相當喜歡看「不是冤家不聚頭」。
*後記：我已忘記了蕭芳芳這個典故，可能是她當時拍一部電影用上全女班吧。
